鲛歌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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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的儿子,虽样貌普通,却是个难得忠厚老实的手艺人,从幼时起便喜爱木匠雕刻技艺,打的一手好家具与惟妙惟肖的木雕。他从懵懂之初,便钟情于阿姐,奈何不善言辞,生生将一段爱恋桎梏了八年之久。

他腼腆的秉明来意,却不想得到了阿姐的委婉拒绝,她说她只拿他当哥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时候,越是老实人,内心的偏执越是疯狂,他自落魄的归家之后,花茗一家的日子便不再好过。那些维持的表面和气,在统领着的授意之下,轰塌的尤为彻底。

村民不再淡漠疏离的看待着他们如此平凡的一家,而是各种栽赃陷害,圈地强占,蛮不讲理,咄咄逼人。他的双亲与阿姐本就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面对众人叫骂嘶吼凶狠狰狞的样子,无助而又困顿着。

他的家,经常无缘无故的走水失火,栽种的庄稼经常一夜之间遍野狼藉,他的父亲再也不能安安稳稳的行走在归家的路途上,不是跌破了双膝,就是摔破了额角,要不就是身上的钱两被人洗劫一空。

终于在一日大雪之夜,晚归的父亲不甚掉落了悬崖,尸骨被他找到的时候,已经血肉凝固,封冻成冰。他这样瘦弱的一个人,强忍着失去至亲的悲痛,扒着血肉模糊的十指,在寒风瑟瑟的崖底,一点一点的将父亲的尸骨背负了上来。

那场葬礼,穷酸而空旷,父亲身死之前,家中已无柴米钱粮,是以他老人家竟连一口薄棺都无法入殓,只能由一卷草席包裹着,横陈在家中。

哀痛的头七已过,花茗拖着父亲去了北坡,而那里早已等候了密集而狰狞的村民。

他们不允许花家这个外姓人入葬北坡,要花茗将这具尸体拖到村外去安葬。他只好听命的将父亲拖出了村,接连走了三里路,仍得不到村民的满意,仅管这里已经不再是摩崖村的范围。

他又拖着父亲走了三里路,将他安葬在一片树林之中,小小的坟包很快便被大雪覆盖,薄薄的一层又积压上厚厚的一层。

天是灰的,路是冷的,花茗恋恋不舍的在离开父亲的归途上频频回看着,他那个温润儒雅的父亲,再也不会从金灿灿的稻田里抬起沟壑遍布的苍老容颜,对着他归家的呼唤而拭汗微笑。

再也不会自落日余晖的羊肠古道上,提携着那只玄色的包袱,将一家子的生计缓缓赚来。

他花茗彻底没了父亲,彻底从一个瑟缩在羽翼之下的幼雏,被迫成长为一只顶天立地的雄鹰。

可他的怯懦,终究是折断了自己的翅膀,茫然而无措的伫立在狂风浪雨之中。

终于在一个不慎清明的早晨,村长携着七八名壮汉,拥簇着喜袍加身的骞山哥闯进了门。

那时母亲因承受不住丈夫的突然离世而卧了病,高烧不退,梦魇缠身,整个人虚弱而消瘦,他与阿姐忙着为高热的母亲换洗冷帕子,被突然撞开的门板而骇住了忙碌的动作。

还未等阿姐将疑问说出口,他们便强行抓过阿姐的手腕,大红的喜服以一种近乎暴虐的强迫被披挂上身,那婚服上环佩的美珠碎玉,是如此的奢靡与艳丽,可它在花茗的眼中却是一张牢笼,一道枷锁,它们将阿姐的尊严与自由牢牢桎梏,像一头任人挑选的牲畜,由不得你身不由己。

花茗丢下手中的帕子,虎扑了上去,他要救他的阿姐,他要像个男人一样守护起这个濒临破碎的家。

可他太过瘦弱,太过绵软无力,一个男人他本就无可抵抗,更何况是这些来势汹汹的一群人。

他慌了,哭了,他大声的质问着“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阿姐不愿意的,你们不要强求她,我求求你们了”

而那个平日里慈颜善目的村长,此刻终于卸下了良善的伪装,他狠狠的踹了花茗一脚,不耐烦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儿子能看上你姐,那是你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竟然还敢不知好歹的拒绝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你们这一家子乞丐。”

他高高在上,他睥睨着众生,“如今你爹已死,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今日就收了你姐做妾,待她为我初家生下孩子,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和你母亲做人最好是识相点,别像你那个短命鬼的父亲,不识好歹”

“什么做妾”花茗惊惧道“你们不可以这样侮辱我的姐姐,你们不可以这样侮辱她啊”

花茗流着屈辱的泪水,跪匐到村长跟前,他抬起的手颤抖而胆怯,他很想攥住那截灰白的衣袂,却又害怕惹来厌恶与暴力。

他就是这样一无是处,比阿姐活的还像个深闺少女,他甚至都不敢一个人走出门去,永远蜷缩在阿姐的身后,怯生而惶恐。

但这一次,他要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挺起脊梁,承担起这些不公与风雨。

花茗终是下定了决心,他一把攥住村长的袍角,恳求道“我求您了,我阿姐不能做妾啊我父亲如今尸骨未寒,母亲又缠绵病榻,我们一家人不能在分开了”

“滚”抬起的一脚,准确无误的蹬在了花茗的脸上,将他踹翻在地,村长嫌弃的说道“长了副男儿身,却没个男人样,你看看你哭成的这个样,真是让人见了倒胃口”

他的阿姐还在拼命挣扎,那些壮汉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若说一开始还懂得给这个女人留存颜面,那如今的不识好歹显然已经磨平了他们强装的涵养,此时一个个纷纷化身为凶猛的野兽,抬起的手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阿姐的脸上,将她本就惊骇到苍白的脸色,抽到嫣红。

眼见阿姐被打,花茗又转身扑到了行凶的人群跟前,撕扯着,阻拦着,“别打她,求求你们别打她了,我求求你们了”

然而他的哭喊在这群虎狼面前都不如屋外的狂风激烈,他们继续无视着花茗的弱小,拉扯开阿姐洁白的胸脯,将一双双狎昵的手攀附了上去。

“拿开拿开畜生,畜生我叫你们拿开,我让你们拿开啊”

“你听没听到,你们听没听到”

“滚滚滚啊”

雨幕之中的花茗狂躁而哀伤,他闯进那间屋顶陷落的房屋之中,对着早已风化脆落的墙壁怒吼着,他线条凌厉的臂膀蓄满了暴虐的力度,他在对着湿冷的空气乱舞,似乎想要扒开什么人的围堵,他眼角滚落的泪珠与雨水融合成悲伤的河流,放肆的汹涌在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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