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戈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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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河畔,东海祭祀堂

岚音已经许久没有仰躺在屋顶上,看过这尘世间的那一轮明月了。

而今夜,她却忽然想要在看一眼那霜白的圆盘,可天不作美,四海将倾,北冥与九幽裂隙的全面洞开,将这方富庶的鱼米之乡永远遮蔽在阴暗的煞气之下。

从此,昼不见日,夜无清月。要不了多久,待靖无月举兵攻上神界,灭世之罚将荡平九州四海,一切终归鸿蒙。

岚音枕着青瓦,听着海面上幽幽的腥风,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她这辈子协助过靖无月霍乱北冥,蛊惑过江予辰残杀正派,亦陪伴过心底的那个男人走过许多个孤枕难眠的风雪之夜,可她唯独没有停下过脚步,独自去看看这些绚烂的四时之景。

当初口是心非的想要做人,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算计。

岚音觉得自己很累了,她走过了大半生,倥侗了大半生,到头来,一缕清风都没有抓进手中,成了一颗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盘上棋子。

海上的风刮的更甚了,咸腥之中裹挟着一缕阴冷的浊气,岚音耸了耸小巧的鼻子,将鼻端里蓦然窜入的冷香挤了出去,冷冰冰的说道“最近很闲怎么总是喜欢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像只神出鬼没的怨魂”

岚音的话里不难听出距离与怨气,可伫立在屋脊之上的白衣男人却没有吭声,只是掀袍坐在了岚音的头顶上方,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容颜。

等了半晌,也不见男人说话,岚音侧过身来枕着左臂,说道“你不用跟我装哑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从今往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该从新度量了。”

要说岚音不生气,那是假的,在三个男人之间,她唯一交付过真心的人却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她可以不在乎他的心底只有别人,却宽慰不了用她的模样去靖无月身上谋皮。

这无疑是将她推入了虎口,靖无月的个性睚眦必报,对待二心之类从不心慈手软。失去了背后依仗,又得不到心之所属,岚音将彻底没了去处,有可能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而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莫名其妙的让岚音感到困惑,他说“我突然很想尝尝你说的冰糖葫芦了”

“”岚音本是憋着一口浅薄的怨气,忽一听到这哀戚戚的声音,便突然没了脾气,哪怕她的脊背已经心痛到僵直,却仍固执的不愿转过身来。

只这一句话,男人便没了声音,岚音等了半晌也只等来了愈加烈烈的风声,她别别扭扭的转过身来,借着海平面上将明的天光,看到男人露出的那半张脸庞,线条缓缓的紧绷着,似乎在隐忍着某种未知的情愫。

岚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询问道“眼下疆土沦陷,百姓流离失所,我上哪给你找糖葫芦去”

男人俊美的容颜在被海风吹拂的兜帽之下若隐若现,纤薄的嘴唇微微的抿着,透出一丝病气的霜白。

岚音觉得他似乎状态不好,有种行将就木的沧桑枯槁。

“是不是被我的魔气浸染的身体不适了”岚音抬起小手抚上男人秀润的下巴,关切道“白宁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这样糟践自己啊”

白宁难得像只温顺的猫,他冰凉的面颊服帖着岚音同样冰冷的掌心,缓缓游动着,仿佛在汲取温暖,他说“逼不得已,我等不下去了”

这一刹那,岚音心痛到无以复加,她陪伴这个男人从巅峰走向衰败,是亲眼目睹着他在困苦里一点一点的煎熬着。显然,留给他的时日已经无多了。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岚音目光温柔,声线难掩悲痛,分明快要心酸啜泣,却仍强忍不发。

白宁缓缓的低下头去,修长如玉的手指捧起岚音细腻的侧脸,微笑道“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明白的。”

男人的手指太过冰冷,抚触在脸颊上刺骨的像是寒冰,岚音的心底没来由的窜起一阵惕憟。

她茫然的问道“那你想怎么拿回来呢”

白宁的手指顺着岚音的下巴滑落至饱满的胸口,平坦的小腹,然后是诱人的腰背曲线。他似乎在惬意的勾勒着少女酮体的曼妙,那冷白的指尖像一柄锋锐的刻刀,所过之处都能激起少女娇媚的喘息。

白宁就这样描绘着,岚音失神的享受着,在这青瓦碧海之间,除了幽幽的风声便是少女魅惑的娇吟。

登瀛城,枕戈待旦的城楼上,漆怡海目视着宋惜霜身背长剑,孤影渐冷的远去。

这两日城中的灵药已经所剩无几,残余的修士之中亦有几人熬不过浊气的浸染而疯化成魔,这无疑是为苟延残喘的正道人士雪上加霜,一时间城中硝烟再起。

因肆虐的毫无人性,几名入魔的修士在诸位掌门的痛心疾首之下被联合诛杀,尸体被立即火化,焚成了一捧焦灰。

而今日一早宋惜霜突然不辞而别,待他登上城楼的时候,那个冷峻乖张的男人已经踏上了去往中原的官道。

漆怡海面上虽肃冷威仪,内心却火热感激,在此危难之时,也只有这个嗜酒如命的刽子手,才会面热心也热的为自己着想。

城门外环伺的妖魔还在自杀式的向着玄武禁制猛攻,放眼望去,旷野之外烟尘滚滚,浊息涛涛,像极了白骨累累的幽冥坡。

漆怡海站在城楼上吹了半天的浊风,便独自一人走回了府邸。他私下里极尽简朴,今日也只是着了一件素雅的白袍,外罩着苍松霖鹤的玄色长袍,长发仅用一根帛带束于脑后,像极了私塾里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南栖奉父亲之命一直在屋内照顾沈傲,两日来只打盹了半个时辰,此时正端着扶心堂医修煎煮的汤药,从西侧的长廊贴着镂空的繁花围壁向着东面的未央别院而去。

漆怡海站在门廊之下,看着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憔悴的像只炸了毛的雀鸟,紫色的衣衫沾染着大片的血污。

他本不想与这个少女过多的交流,却不知为何看见她步履匆匆的样子,突然便起了攀谈的兴致,他不紧不慢的从门廊之下穿过,伫立在南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二人不尴不尬的照面。

南栖因睡眠不足精神恍惚,她只走了一半便将托盘放置在廊内添置的椅子上,坐下来死命的揉搓着酸胀的眼睛,嘴里还嘟囔道“困死我了”

漆怡海见她不走了,先是疑惑,然后展唇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他一步一步极尽优雅的向着南栖靠过去,轻声说道“南栖姑娘这是累了”

听到他的声音,南栖揉着双眼的手蓦地停了下来,好半晌才闷声回答道“让丞相见笑了,我是有些倦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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