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情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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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澈携着玉匣子落在地上凝化了人形,反手又将一枚银簪子抛给了身后的靖无月,仰着头说道“我说这畜生怎么突然这么暴躁,闹了半天是吃了沾染着你血液的簪子,卡在喉咙里了”

靖无月抬手接住那枚银质的簪子,只觉表面光滑触手凉润,在一细看,只见一端圆利一端嵌成了双支梅花,栩栩如生自有一番风骨。而如此平淡又普通的簪子,绝不像是扶心堂会惜宝的东西,到像是哪个人无意间掉落的。

垂眸向巫澈望去,只见他用黑蝶托着那从玄武肚腹之中刨来的匣子,端着下巴仔细琢磨着,表情凝重似乎很是棘手。

“你在看什么”靖无月将江予辰平躺在魔龙的头顶,独自一人从龙头上跃了下来。

巫澈歪着头,左观右摹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我在想怎么打开它这东西护的力量有些厉害,反噬的我挺疼的呐”

靖无月顺着巫澈的耳侧瞧过去,一口颇精致又奢靡的白玉匣子被一团淡黄色的晕光所包裹,浮在半空仿佛被束在了烈日之中。

“这有什么难的”靖无月很是不解巫澈的为难,他氤氲着浊息的手掌甫一划过光晕,那灼的巫澈龇牙咧嘴的力量便如烈光下的泡沫般散碎掉了,随着光膜的消失那口精致的匣子竟然快速的暗淡了下去,润白的玉质仿佛被墨迹晕染,灰败的快要脆裂开来。

“唉我说你这人”巫澈一看宝贝匣子成了这副鬼样子,立马就炸了,“好好一尊白玉,楞让你的手给抹黑了,我不管,你得赔我”

靖无月横眉瞧着巫澈得寸进尺的样儿就很讨厌,手中浊息骤然爆散愣是将那口玉匣震成齑粉,里面流萤似的金雾撒了巫澈满怀,他挑眉问道“满意了”

靖无月的嗓音里淬着砭骨的坚冰,在这幽邃的深涧里冻的巫澈脊髓空洞,他觉得自己又在作死的惹着这尊阴煞,果然是嫌小命够长,无端想要玩点刺激的。

巫澈哑口无言,呆呆的与戾怒的靖无月对视着,忘了回嘴,也忘了后怕。

背后的玄武在被巫澈夺了石匣的那一刻,眼中便饱含着隐忍的泪水,它硕大的竖瞳有些温柔又有些怔愣的凝视着靖无月清癯的背影,那种臣服与崇拜的神情很像那头在北冥之地被他所豢养的狼妖。

玄武失了执念依仗,乖巧而孱弱的蜷缩在一旁,微微的喘着气,一些滚落的砂石敲击在背甲上,在空旷的地下空间格外的响。

巫澈捧着一手的碎沙,乖乖的收敛了脾气,摊手赔笑道“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你看”抬手将掌心残留的金沙举在面无表情的靖无月跟前,惋惜道“这么好的东西都糟践了”

靖无月垂眸望了一眼那些金灿灿的沙糜,层层金波里潋滟着点点白色的荧光。这时一道轻风拂过,将那些轻飘飘的碎末卷起,霎时点点辉光横陈在了半空,靖无月只觉得眼前白芒一闪,一头黑色的狮首妖兽便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自己虎扑而来,然后他便眼前一黑,坠入了晦暗的深渊。

可在巫澈的眼中,四周皆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野,他独自一人伫立在风雪中寸步难行,只能任由朔风将他的墨袍刮的猎猎翻飞,冰碴与雪簌糊了自己一脸。

这骤然的转变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惧怕,反而萌生了一种探究的新奇之感。他早就听闻这三界之间都有一层夹缝,称之为虚无之境。只有通晓大道,修为深厚之人才有能力破开那道光膜,将一些奇珍异宝,仙法密卷,名剑戾兵封存其中,再辅以血祭通灵召唤,俨然成了一个移动的大号乾坤袋,既隐秘又不怕会被旁人夺了去,毕竟只有自己的血祭才能唤出秘境里的东西。

虽说东西是夺取不来的,可一些人生前的记忆或者执念也会在这秘境里具象化。而巫澈眯缝的眼角中,赫然窥探到了靖无月孤独的背影,在此地,他竟作一身剑客打扮,头上戴着一只坠着银铃的斗笠,在朔风骤雪里艰难跋涉着,而那风雪中骢珑的铃音幽幽飘来,仿佛在指引迷途的旅人归灵的方向。

巫澈对靖无月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是以他不动神色的尾随了上去,泱泱雪幕里一双杏眸荡漾着一抹兴奋的光。

身处幻境的靖无月仿佛在做着一个冗长而悲坳的梦,在梦里他没有后半生的记忆,只有一颗斩妖除魔,造福苍生的恒心,比如此时此刻,他艰难的跋涉在雪野里,只为了去往下一段需要他的地界。

作为一个入世的神明,他已经孤寂了千百个倥侗的岁月,神界的肃冷固然清寡养性,可茫茫的虚白看多了,也是索然无味的。在正殿之上辞别了帝君的那一刻起,靖无月便掩藏了神格,入了尘世做了一介普普通通的凡人。

彼时的凡间混乱不堪,九幽与北冥的罅隙时常出现破损,阴魂与凶煞毫无阻拦的闯入人间大肆祸乱,黎民苍生苦不堪言。在这样混乱的地界上想要生存实属艰难,靖无月不忍苍生受苦,便稍稍施展了自己的神力,以渡一方苦恶,自此靖仙师的威名响彻九州四海,追随者亦是忠心繁多。

可是凡人的生命终是有限,追随的路途之中虔诚的面孔换了一副又一副,直到最后,只剩下神明一人,还在奔波劳碌。可他不怨也不觉得失落,反而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毕竟入世是他自己的事,有心分担固然是好的,可贪恋安逸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久而久之,数百年的王朝迭代,权势汹涌,人们渐渐淡忘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神祗还再为凡尘奔波,只顾着自己的仕途坦荡与亲眷美满。

这近千年的跋涉,靖无月带领寥寥忠心的追随者为苍生补出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天下,而后他避世在了现今的巴蜀翠微山,以神力召唤上古七把剑影拥镇群巅,随后源源不断的清气自剑魂弥散拥固,很快便在山中滋养出了一些有灵识的精魅。

自此翠微山的神迹便被百姓奉为仙山,而一些七窍玲珑的修行者便争相来到了山中自行修炼,参悟天道,偶然会在层峦叠嶂的迷途里遇到避世的靖无月,而每每此时,他都会出言点到即止,开蒙解惑。受了神明的指引,那些困囿在修习者心中的晦涩豁然顿开,归去之后便更加的勤勉律己。

不出几十年,一位出类拔萃的俊秀在翠微山上修建了一个简陋的门派,一言一行皆奉神明之道,自此听雨阁的雏形便显露了出来。可随着门派的不断壮大,靖无月躲在山中的安宁便少了许多,经过这些年的潦草教导,他也觉得自己再赖在这里迟早会被翻出来,是以某个月黑风高夜杀人夜,某只神明灰溜溜的跑下了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下了山的这几年,他依旧敛了神格做着一个吊儿郎当的普通人,插科打诨,泼妇骂街,醉酒逛窑子,调戏良家妇女他通通都干过,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厚脸皮的臭流氓在过。可他耍浑归耍浑,却也懂得什么叫点到为止的规矩。他这般若即若离的撩拨,到是攒了一身哭哭啼啼的桃花债,可他一片冰心向月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些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固然貌美多情,却没有一个能走进他孤冷的心间。

他以为神明的一生就是这样无欲无求的,神明可以将爱无私的奉献给苍生,却做不到将其唯独捧给一个人。在人间的许许多多个岁月里,他孤寡一身轻,逍遥无牵绊,到也过的有滋有味,妙趣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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