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相顾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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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玉闻声,暗淡的杏眸霎时便恢复了熠熠的璀璨,她先是抿唇狡黠一笑,然后撅着嘴,目光嗔怨的转过身来,娇滴滴的埋怨道“百玉还以为陈公子早就把我这蝶妃轩忘了呢却不想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也真是难得您有心,还想着给百玉送金子来”

这位出手阔绰的陈公子,“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笑嘻嘻的端在胸前摇了摇,说道“不是念雪不想登百玉姑娘的门,实在是眼下战事焦灼,宫闱突变。现在不光是江南沦陷,中原被围,就连边陲之地的烟平,亦是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啦”

百玉顿时瞪圆了眼珠子,掩口惊呼了一声,紧接着扶着心口六神无主的惶遽道“您是说,烟平新都也不太平啦”

“正是”陈念雪摇着折扇渡步到百玉的跟前,凑在她的耳畔,低声正色道“怀光帝被丞相的暗手,刺杀了。”

百玉听了,嗓音有些发紧和磕巴,她惊恐的说道“您您不不是在开玩笑呢吧”

“这等改朝换代的大事,就是借念雪十个脑袋,也不敢张口瞎说啊”

陈念雪好整以暇的看着百玉的心悸慌张,挑眉继续说道“百玉姑娘,良禽择木而栖,念雪此刻也是被逼无奈,只能换个阵营啊”

这屹立在皇城三十年而不倒的蝶妃轩,不仅仅只是一间看上去醉情歌舞的风月场,实际上它是一家私下里交换情报,两方对弈的搏命场。而作为乐馆的老板娘,百玉因着岚音的关系而保持中立,也就是变相的依附着怀光帝的皇权。如今先帝以殁,新主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待他日君临天下,恐怕这座奢靡的馆子,也就到了气数已尽的日子了。

陈念雪深知这蝶妃轩失了依仗,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冒着身死的危险前来传信,也是藏着一片私心的。

这百玉姑娘八面玲珑,生的又是花容月貌,没有哪个男人见了是不动心的,而他也不例外。

一旁的铜板见了陈念雪,恭敬之中带着一点微小的嫌恶,只见他恬着笑赶忙走到金主的跟前,谄媚道“陈大人能在政务繁忙之中抽出空来到蝶妃轩小坐,真乃神明降世,光芒万丈啊一下子就驱散了这馆中沉积多日的阴霾呢来,来,来。您请这边坐,不知今日是想喝点酒,还是品盏茶呀”

陈念雪站直身子,冲着殷勤的铜板垂眸浅笑,说道“来壶茶吧赶路赶的急了些,正好渴了。”说完,便向着铜板引荐的座位走去。

身旁逼赳的空气乍一稀薄,百玉紧绷的躯骨便霎时松散,她的面上有些惴惴不安的,似乎被陈念雪带来的噩耗骇的不轻。

铜板安顿了陈念雪,便利索的去烹茶拿点心了,不多时,一名琵琶女便款款登上了栖梧台,素手撩拨了片刻,一曲清澈而明亮的音调便徐徐迭起绕着梁。

深夜听曲儿,在蝶妃轩那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彼年中原还很富庶的时候,这乐馆的大门是直到百姓开始辛劳耕作也闭不上的,而往往这个时辰便有早起想要免费听曲的书生,携着两三本诗集古篆,簇拥在窗棂之下摇头晃脑的不知所云。

忽闻一阵忧思的琵琶曲,靖无月撑着半边身子,用湿泞的手指抚摸着江予辰因剧烈的咳嗽而涨红的脸颊,幽幽的说道“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我曾经带你听过的。”

江予辰咳的胸腔巨疼,喘息道“什么”

靖无月痴痴的盯着对方融在黑暗里的容颜,遥想道“这首遥相顾,本是我做的残曲,因为一个一面之缘的人,他让我朝思暮想了很久。日复一日,实在是思之如狂,无法得到纡解,于是我便写了这段曲子,只是尚未完成,我便永远的失去了他。”

江予辰的后背因为持续的紧绷而痉挛,他小口小口的抽着气,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说完,江予辰开始隐隐的别扭起来,他不明白自己的语气为何会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在听到永远失去这句话的时候,他开始希冀能听到更多有关于那个一面之缘之人的事。

靖无月伴着呜呜咽咽的琵琶语,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一睁开,血瞳退去,只剩下浓浓的凄怆,“死了”

江予辰抚胸的手臂蓦地一凝,好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个字来,“哦”

这番平静着,不咸不淡的交谈,让靖无月在没有味儿的江予辰身上感受到了片刻的温暖,于是他自作主张的直起身子,从背后环住这个有些僵硬的男人,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肩头,哀戚戚的说道“能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人体的温暖了。就当是发发善心,施舍给我片刻就好行吗”

江予辰僵垂着头,“”

也许是晚风的幽冷,也许是曲子的哀怨,总之江予辰不知该如何拒绝了。其实从灵魂上,他是抗拒这个男人的任何触碰的,但是身体对湛屿的熟悉,又让他狠不下心来驱赶,于是只能这样僵硬的承受着,尴尬而难耐。

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环抱着,靖无月难得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只是单纯而不掺杂邪念的想要对方倚靠着自己,可是江予辰这番戒备的紧绷却一直都没有松缓下来,这让他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可是抱着抱着,对方又实在承受不住,便泄软在了自己的怀里。

细细腻腻的抱了一满怀,靖无月舒服的,就快要忍不住转头吻上江予辰的耳垂了。

就在这时,元宝端着托盘走了上来,依旧是弓着腰背,伫立在门口轻声唤道“客官,药跟鱼汤都已经温好了,需要端进来吗”

靖无月正抱的满足,突然被小厮叨扰,舒展的面容霎时便凶戾了起来,他埋首在江予辰的肩颈处,不悦的说道“放在门口,一会儿我自己来拿。”

“是”元宝缓缓的应了声。

将手中的托盘小心翼翼的放置在门口,元宝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来去无音像阵轻风一样。

二人又保持着环抱的姿势静默了许久,待外面的弦音也停了,江予辰才干巴巴的开了口,“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靖无月将脸往江予辰的后肩处埋了埋,闷闷的说道“在有一会儿,便好了。”

“”

江予辰无言,只好继续由着他搂着。

花厅之中,百玉魂不守舍的陪着陈念雪品茶吃点心,栖梧台上琵琶,月琴,箜篌,羌笛,甚至连从生辰一路吹到忌日的唢呐都登了场,也没能唤回百玉一抹顺遂的笑。

她一直在默默的担忧,隐隐的不甘,放眼望去,这华美的三层建筑里,掺杂了多少她的心血与希冀。

没有哪一个魔物会理解她想要做人的心,和对这快土地浓沉的眷恋。她既不想回归北冥,也不愿今后的日子东躲西藏。不管是人还是魔,一旦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就不想再颠沛流离。

而陈念雪更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先发制人的给百玉透信,他就是想要在对方没有选择余地的时候,趁机敲竹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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