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误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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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前的靖无月,他或许会言出必行,会恪守诺言,但现在的他是从血海里洇渡的恶魔,而一个恶魔的承诺,是算不得数的。

“怎么说呢”靖无月蹙眉沉思了一会儿,“若是你早早答应我,我也许还会放过他们,但是现在”

靖无月勾唇蔑笑,抬起手果断的下了诛杀的死命令,于是一群恶瞳矍铄的妖魔与敢怒不敢言的同门,相继奔着那些村民逃离的路线跃去。

魔物杂乱的脚步声,御剑的破空之音,共同交织出一曲死亡的乐章,他笑如鬼魅,唇齿含冰,“我说过的话,我全忘了”

江予辰失望的睁大了眼睛,“你”

然而一句指责还没有完全吐出口,他便体力不支软绵绵的瘫倒在了靖无月的怀中,那般苍白破碎的模样好像空中断了线的纸鸢。

一场较量,靖无月得了圆满,可江予辰却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自那伤愈之后,他便月月消沉,日日枯萎,躯壳不灭,灵魂以死。

靖无月有时候就是太过自信,他自以为掌控了所有人的命脉,就可以将这纷乱的尘世踩在脚下,不管是对那些曾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对枕边不再反抗的江予辰,他都开始没有了好脸色,稍有不如意就非打即骂,于是强权之下生了谋逆,囚禁得了残躯。

再然后,他外有强敌,内有牵挂,江予辰以死为代价,将他这个为祸苍生的恶魔,彻底带走了

那段时日,围攻翠微山的正义之士有如过江之鲫,他们仿若神助,一往无前,以最快的速度收复九州失地,靖无月统领的妖魔军连连不敌,节节败退,最后只能且战且退的围守住山脚下几个破败的村镇。

而剑阁之中早已有人不服靖无月的执掌而愤起突袭,兵戈相向,于是死的死,残的残,最后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也就是在这内忧外患的情形之下,江予辰被志岚放走了。

待他负伤而归,不见其踪影的时候,那种永失挚爱的惶遽让他瞬间疯魔了神志,于是整座听雨阁,一夜之间血染墙垣,最后只剩下一名重伤的司掌和寥寥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而那些甘愿的,不甘愿的,反抗的,不反抗的昔日同门,都在他的盛怒之下难留全尸。

他提着灼世剑,沿途大杀四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后竟连挡路的妖魔军也不放过。他就像是一具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他不知道江予辰逃到哪里去了,却固执己见的认为循着这条路,就能找到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他决定见到他的第一刻起,便割了他的双腿,看他从今往后还拿什么逃。

就这么怨戾冲天的想了一路,直至他将包着软金的靴子踏到尸殍遍野的战场上,看到那个绝美的男人扬颈赴死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是要他活着的,而且是完完整整的活着。

于是他抬指爆散了一记灵刃,射杀了那只飞扑而来的狼妖。靖无月以为这般救下他的性命,就可以再一次将这个男人攥在掌中,可他错了,江予辰早在那无数个屈辱的夜晚里,就已经冰冷彻骨了。

一具早已是尸体的男人,还有什么是可以留恋的。

靖无月自江予辰的背后拥住他,狂喜的像是重新找回了心爱已久的玩具。

自他攻下整座天下开始,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好好的拥抱过江予辰。隔着层层繁琐的衣袍,原来他已经如此的消瘦,如此的单薄,仿佛不用力抱牢了,一阵疾风就能将他刮走了似的。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能平复靖无月的狂暴了,骤然之间卸下那紧绷的仇恨与怨戾,靖无月难得的柔软了下来,他轻嗅着江予辰耳后的幽芳,心满意足的一时无话。

这种拥卿入怀的感觉真是美好,他似乎又找到了被江予辰拥在腰畔的亲密感,那时的他勤奋好学,在剑阁的赞誉亦是愈来愈响,江予辰虽名义上是他的师兄,但自己的一身绝学都是他细心传授,这段亦师亦友的光景,是靖无月疯魔的这些年,都为之深深怀念的。

如今,他们两个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命运的,老天似乎待他不薄,让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说“师兄我抓到你了跟我回去好吗”

其实江予辰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刻,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只是他太开心没有顾得上听,也就没有在意。如果当时,但凡他自己没有被重逢的喜悦击破了理智,他听到了他的乞求而放他走,也许江予辰就不会死。

经过这段时间的分离,他终于明白复仇也好,人极也罢,都没有他的师兄重要。他只想余生好好的对待他,将这些年的逼迫与,都一一偿还,都默默赎好。

然而江予辰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竟连一句遗言都不肯与自己交代,就这样决绝而冷漠的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靖无月抱着他跌坐在尸堆上,看着怀里的男人极力的将目光遥向远方,直至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将自己映在眼里过。

原来,他竟厌恶自己至此,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他一眼啊

短暂的怔愣过后,靖无月感受到的不是永远失去的悲伤,而是被无情丢落的愤怒,他目眦欲裂的对着他的尸体大吼大叫,吼到旷野的风刮不尽他的怨恨,漫天的雷鸣驱不散他的狂怒,于是他叫到振聋发聩,叫到声嘶力竭,叫到群魔无声。

他其实心里很痛,也很想哭,但就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堵塞在心口,宣泄不出来,压制不下去,越积越多,越熬越烈,直到最后那些支撑着他的仇恨,痴缠,怪戾,嫉妒,暴虐,狂喜,通通化为冲天的烈火灼烧着他的颅脑,然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碎片开始从记忆的罅隙里,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可是他被剧痛袭击的睁不开眼,也看不真切,心绪烦乱间,靖无月死命的抱着江予辰的尸骨不愿撒手,他似乎发觉了什么危险即将到来似的,惴惴不安的开始呜咽。

他终于从诸多情愫里宣泄出了悲坳,层层泪眼模糊着江予辰不再生动的俊颜,他痛到心脏快要破裂了,疼到每一块骨头,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抖。

就这样痛不欲生的凝望着,肝肠寸断的颤抖着,遥远的天边倏尔划过一尾艳丽的火光,紧接着,肆虐的寒风中传来阵阵弹奏箜篌的声音,起初是断断续续的,音色时而优美时而哀伤,直到这清澈的韵调愈来愈清晰的时候,靖无月才恍然大悟般的抬起了头。

他记得这首曲子。

一首叫做“箜篌误”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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