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误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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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无月不想听到江予辰这样严辞的拒绝,他能从记忆里感受得到这个男人的火热与渴望,他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冷漠,其实在湛屿的面前,他很顺遂也很柔软。

可在面对自己之时,他却是一身利刺,一副冷硬的心肠,那从唇齿之间逐字逐句碾出的话语,万箭穿心,兵不血刃。

靖无月牢牢的凝视着他,一时无话。可面上有多少阴冷,内里就有多少血泪。

一个被抛弃的神明,一个不被爱人理解的孤魂,一场场看不清宿命的阴谋诡计,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前尘旧梦。

乱,痛,窒息,麻木,这就是靖无月此刻的感受。

曾以为独自游荡在沟壑与血海里,迫切的思念着,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原来这些孤冷跟此时的字字诛心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

江予辰终是忘记了他,忘记了他们之间那些算不上太美好,却也可以铭记一生的殊死相交。

靖无月捏着那只包子,就像捏着第一次从神明胸口掏出的那颗心脏般,悸动的快要断气。

是神是魔,是人是妖,对于靖无月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在那个时候,他不愿面对江予辰的陨灭,所以甘愿去做那弑神的罪人。

杀神,诛心,褫夺命格与修为,那种亲手造孽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但是他却能强忍着愧疚与自我厌弃,无所顾忌的去做了。一项天不怕地不怕的靖无月,坚信人定胜天,坚信命由己造,只要信念永固,就没有什么反噬是他承受不了的。

也就是这样的自信,这样的孤注一掷,其结果就是什么都没能得到,他非但让无辜的江予辰替代他顶了罪名,也连最后一面的忏悔都没能实现。

所有的错与罚,痛与悔,都是这个男人在替自己扛,他似乎永远都是在以爱的名义无所顾忌的闯祸,徒留江予辰一个人踽踽独行的在为他留下的罪恶补疮。

犹记得前世的江予辰自戕死在了他的怀中,那面颊上一道颇深的血痕被他眼角滑下的泪线冲淡。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男人临死之时的心境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这一次,江予辰不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赴死。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翠微山上逃走了,第一次他尚能为了自己而选择重生,极力的躲避着自己的追赶。但最后却仍是不敌心里那些愧疚与良善,为那些曾施舍过他一饭之恩,一席之地的百姓留存下来,与自己周旋抗争。

可凡人终是会在得失之间选择保命的,于是他被那个自己亲手救下的孩子从背后偷袭,一柄柴刀毫不留情的砍在了他的腰侧之上,殷红的血液流淌下来,将那袭雅白的衣袍浸染的触目惊心。

那时的靖无月伫立在重重火光的背后,眼睁睁的看着江予辰不可置信的俯下头,对望着那个如财狼般阴毒的孩子。他为了能从自己的手中把这个恩人的儿子夺回来,不顾妖魔与同门的围攻,生生受下了那些几乎能要了他性命的术法。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执拗,不想欠别人的,要走也要走的干干净净,他可以招招毙命妖魔,却不舍得伤害同门的一片衣角,就连这个亲手伤他的孩子,他也不忍落下半寸责怪的目光。

在那样一个情形之下,谁也无法去责怪这个孩子的举动,毕竟是他们一家先对江予辰有恩,可这灭门之灾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场交涉在哭喊与咒骂之中汇聚,江予辰失血过多,心如死灰的杵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他往前一步生不如死,退后一步寝食难安。

他知道靖无月不会伤他,他要的只是自己屈服,他只是用全村百姓的性命威胁于他,看他是会选择自私,还是选择妥协。

那夜的风很大,空气潮湿而寒凉,吹拂在身上像兜头被泼了一瓢冰水。靖无月从群魔之中悠闲的走出,缓缓的伫立在他的身前,目光如炬,炬中缠毒,他说“江予辰,今夜风大,我没有什么耐心了,是去是留,你速速做个决断吧”

因着身体受创太多,江予辰本就瓷白的脸通透的极尽消失,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却仍紧抿着,抵抗着,那双望着自己的凤眸里,没有了先前的愧疚与憎恶,干净到没有任何情绪的涟漪,仿佛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并不存在。

这种被无视的态度,就像一根深埋在血脉里的针,时不时的刺痛一下,让靖无月冷汗频生,痛苦不堪。

若说以前的江予辰,像一株隐蔽在苍翠之间的梵莲,那么现在的他,就是随风飘散的绒絮,虽漂浮在你的眼前,但一伸手,就破碎了。

靖无月没来由的感到心悸,他伸出手,握住江予辰寒凉的指尖,说道“跟我回去,我就放过他们。”

其实他的本意,是待江予辰妥协之后,在杀了他们。他必须要给这个男人一些永世难忘的警告,若他总是这般不安分,三天两头的逃走,就算是追也会追的厌烦的。毕竟他耐心有限,若是哪一刻忍不住手痒,他真怕自己会徒手捏死他。

江予辰就这样面无表情,但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直到靖无月眼中的刻毒都散了下去,他才无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妥协。

靖无月见他如此,蓦地有些心花怒放,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取得了胜利,仅管这胜利却之不武。

他心情甚好的向着周围的爪牙招了招手,一些围困着百姓的剑阁弟子领命的撤下了锋锐的长剑。

江予辰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咬字清晰的对这些维护过他的百姓说道“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是我对不起你们,亏欠的,我来世必尝”

而那先前砍了江予辰一刀的孩子,显然是不领情的,他奋力的在老妪的怀中挣扎,涕泗横流的咒骂道“你这个祸患,你不得好死,来世你也是个被世人唾骂的畜生你记住,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唔”

那老妪见他口出恶言,立马捂住他口沫横飞的嘴,在一众且行且退的村民间,将这个痛失双亲的悲愤孩子,慌慌张张的拖走了。

江予辰垂着眼睫,默默的伫立在那,任凭恶言啄穿他的躯骨,一动不动的。

“怎么伤心了”靖无月抬起手指,挑起江予辰的下巴,赤裸裸的目视着他暗淡的悲伤,刻毒的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有人,会感念你的好,不管你如何努力,误解都不会转变成理解。”

江予辰自那截指尖上扬起头颅,淡淡凝笑,不知是在欣慰,还是在自嘲,总之那笑容说不出的让人感到惕憟。

他说“无月也许,我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不然,你为何总是将我拉向深渊呢”

“深渊呐这个词用的好。”靖无月也笑了笑,他说“因为一个人在深渊里待着太冷,我总要找个人抱着不是不过师兄你很不幸,我靖无月旁人都看不上,就是看上了你。所以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心情一好,说不定什么都能答应你。”

“这样啊”江予辰的眸中终于多了一抹神采,不过却复杂的让靖无月一丝也读不出,“那我跟你回去,从此之后,我乖乖的陪着你,你能不能,放过这些悲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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