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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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玄武喷薄的气息湿臭黏浊,这少年也没有那个心思与一头畜生置气了。

只要是从沉眠里苏醒过来,这个少年便会将钻研好的咒印施加在靖无月的躯体之上,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次一次的重生,直到一日涧外忽降暴雪,寒泉与崖壁都凝结着一层晶莹的白霜。靖无月才从烈烈的寒风中,睁开了沉阖多年的桃花眼。

但是泯心以种,就算重生,他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靖无月痴痴呆呆的仰躺在坐化台上,像一具完漆的木偶般空洞。少年见他醒了,反而敛了那反反复复的暴躁脾气,像个细心呵护着病人的良善医者坐到他的身侧,一脸关切的询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靖无月仿佛失聪了般,目不转睛的望着上方的崖壁。

少年盯着他望了一会儿,突然伸出已然完好的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不应该呀这咒印我都更改了百八十回了,不该醒了却连知觉也失去了呀”

少年触摸着靖无月没有知觉的身体良久,才恍然大悟般的开始在自己的袖橼之中翻找了起来,不消片刻便捧出了一卷斑驳的竹简来。

那份竹简乍一从袖橼之中取出,便氤氲着一股浓沉的煞气,待那少年揭开捆扎的麻绳,将空无一字的竹简摊平在膝盖上时,只见他反手间快速的抽出背后的短剑割裂了自己的掌心,顿时汩汩的热血流淌下来,滴溅在竹简上。

几次三番的受伤流血,让这个少年过分的心疼着自己的付出,于是他一边将血手抹在竹简上,一边说道“为了把你拘回来,我可是拼了我这副神格了,好不容易废了这些年的工夫,就拉回来这么个榆木疙瘩,我真是太亏了。”

说完,那本来没有一个字的竹简,竟然在鲜血的浸润下施施然浮出了几行小字来,少年见状,立马开始了聚精会神的熟读钻研。

因为玄武的头颅距离那少年有些远,是以靖无月看不清竹简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但见那少年一副愈加狰狞的喜悦模样,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上面一定是又出了什么极阴损的咒法。

果不其然,待那上面的字迹尽数消失,少年便开始在这涧底东翻西找的闹腾了起来,可是这偌大的玄武祭坛,能看到的东西除了水就是岩石,外加一只活生生的圣兽,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入药的东西。

于是这少年今天搞点苔藓,明天刨点玄武的血肉,后天再加点自己的灵元,乱七八糟的弄了一剂又一剂的秘药,给靖无月灌下去,也没能唤回他丁点儿的神识。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失败,少年身前的瓶瓶罐罐已经堆积如山,他盘腿坐在火堆旁,拄着脸腮自言自语道“究竟什么才是你最执着的东西呢”

思腹的平静不过转瞬一逝,这少年又开始暴躁埋怨起来。

“你这神祗好他妈的棘手,我能用到的法子都用了,就连天箓上记载的禁术我都复原了,怎么就是不行呢”

愈来愈深的自我厌弃着,这个从未在术法之上尝过败绩的少年,颓丧的垂下眼睫,不甘心的低泣道“真不愿就此放弃啊能不能重回东海,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就全靠你了。”

靖无月并不是很懂这少年寄予在他身上的厚望,因为早在东海之时,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恪守神规的神明,归墟主神的铁血手腕,是将整片东海的上空常年累月的笼罩在神威的鞭挞之下。就算随性如他,也断不敢忤逆这九重法度。

不过他从这少年怨戾的语气里,到是多少品出了些陈年积怨的味道。

靖无月自入世开始,只知道自己诞生于鸿蒙,其余的过往一概不知,他的许多经历都随着漫长的生命而淡去,随后淹没在记忆的洋流里。如今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起来,就像缺失了许多个重要连接点的木塔,让他永远也窥不破这事实背后的真相。

少年就这样沉思了一个晚上,直到他来回在涧底焦躁的渡着步子,转眸逡巡的一瞬间乜见了靖无月身旁那些霜白的骨灰。

画面到了这里,玄武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许是因为神明的久不转醒而让它失了性子,躲到一旁沉睡去了。直到玄武的眼眸再一次睁开,靖无月已经成了一具活生生的傀儡,他整日漫无目的的在涧底走动,或时常盯着泉水发呆,但更多的时候都是躺在坐化台上,将双臂圈成一个搂抱的形状,仿佛自己的怀中还有一样物件存在似的。

少年没事就喜欢逗弄他,但任凭对方怎样的活络,他都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望着对方,既不呵斥也无神采。

一日涧底寒冷,少年从睡梦之中冻醒过来,望见靖无月蹲在泉水旁一动不动的,便心生好奇,遂披上衣服走了过去,边打着哈欠边问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蹲这干嘛呢”

靖无月见有人唤他,略显僵硬的转过头去,斜仰着伫立在身旁的少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里的,人呢”

“”

他的表情很是无辜,在鹅卵石幽幽的荧光下,皮肤透着一抹剔透般的白,可就是这般温润无害的模样,竟显的酸楚而哀默,似乎他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无助的询问着。

少年似乎知晓他的意指是谁,于是短暂的惋惜之后,他便笑嘻嘻的蹲落下来,抬手指着靖无月的心口,说道“他在你这里”

靖无月顿了一下,然后木然的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这,里”

“对我帮你把他,装进了这里”

靖无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这里,暖和,他,安全了。”

少年见他如此,也倏尔端正了狡黠的态度,一本正经的说道“是的,他暂时是安全了。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靖无月摸着胸口的手蓦地一凝,他抬起头来,有些痛苦的说道“为,什么”

“因为他阻碍了命轨的运转,所以被天罚反噬了。”

“”

“不过一切尚可以补救,只要你找到他,重新爱上他,就能阻止一场,三界之乱。”

少年与之对视的目光坚韧而毒绝,细听之下,蛊惑的意味甚浓。

靖无月浑浑噩噩的面容,终于在这句话里找到一丝松动,他不确信的追问道“怎么,找”

对于靖无月的反应,少年很是高兴,于是他站立起来,遥望着对面黑漆漆的岩壁,说道“用你的心去感受,既然你们之间能做到以命换命,那么早晚有一天,你们还会再一次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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