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香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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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靖无月便麻利的端着碗筷去厨房洗刷。而江予辰则百无聊赖的继续端坐在桌子前,守着一盏烛火兀自发呆。

此时夜以深沉,屋外无星无月,天幕似一块浸足了墨汁的布匹,黑的浓稠而压抑。

靖无月随手捏就的那几只人偶,除了在屋中碎裂的那一只,其余的都簇拥在了池塘里,井然有序的将这口污臭的池水慢慢的清理着。别看这些细胳膊细腿的木灵矮小笨拙,实则力大无穷,孔武不凡,无论是百余斤的沉石,还是池底积淤了多年的腐物,都不费吹灰之力的举过头顶,轻轻松松的运送至远处的暗角。

有了这些木灵,靖无月收拾起别院来就轻松了许多,像这种刷碗做饭的差事,他还是乐的亲力亲为的,毕竟伺候江予辰的饮食起居,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去做的事。

他走了这么久的山川河流,看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何为世人口中的白首不离,就算是把他的神格收回去,贬他去做一介凡人,只要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他也甘之如饴,九死不悔。

因为江予辰值得他这样去做,值得他去放下一切,去为他筹谋,去为他历苦。

一想到这短暂的余生,他二人还能偷得这样娴静的日子,靖无月就忍不住嘴角含笑,就连擦拭着盘中的积水,也越发的仔细起来。

江予辰在屋里待的很是无聊,一双略显疲乏的凤眸,对着跳动的火苗垂恹恹的。此刻,身体的异样还是很明显,骨与肉之间是酸疼与惫懒来回交替,加上湛屿又守在身边,警惕性便彻底失去了作用,整个人就越发打不起精神来。

虽然很是疲累,但是江予辰也不敢擅自先睡,于是便强打着精神抬眸四顾,这一漫无目的的逡巡,就注意到了那一只尸首分离的木偶,想起它先前那雀跃而滑稽的模样,江予辰就觉得惊奇,于是从凳子上缓慢而轻颤的站起,将那只散了一地的木偶捡了回来,依次摊在桌子上思索摆弄着。

靖无月收拾完了厨房,便将烛火吹熄关门落锁,然后兴高采烈的向着花园中那口大池塘走去。之所以他没有立刻回到卧房去陪江予辰,是因为他在湛屿的乾坤囊里发现了一包莲花的种子,进门的时候又发现那口池塘已经荒废了,顿觉一滩臭水的搁在那怪可惜的,于是便施法让这些木灵去收拾妥帖,好种些莲子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看到满池青莲,沼叶田田的盛景了。

想要去到那口池塘,必须途经两道宽阔的院落才行。而每一处院落都耸立着一座三层小楼,朱漆翠瓦,雕梁绣柱,虽然多年未曾住人,但是门板与窗棂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就是此夜肃冷幽寂,又无一丝光亮鉴人,是以看上去阴森森的,有些瘆人。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贯穿了两个大院之间斑驳的月门,当靖无月拂开额前倒伏的柳枝,跨进草木盎盛的花园之时,一阵幽风穿过竹林的飒飒之音便穿透了耳际,紧接着徐徐的微凉送来若有似无的嫩竹清涩,将靖无月畅往的好心情,通通如烟霭般被强行驱散。

靖无月伫立在杂草拥簇的石板路上,阴沉着脸向着远处的墙帷看过去,只见浓沉的夜幕之下,一片密集而茂盛的碧竹仿若天神一般伫立在墙垣边,它们虽身处暗夜之中,让人不得窥见其全貌,但依稀能从影影绰绰的斑影里,看出其枝干遒劲,坚韧不拔的姿态与风骨。

世人颇爱用竹与松柏比喻品性高洁的俊秀,但是在靖无月的眼中,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因为上辈子乃至这辈子,湛屿都将江予辰困囿在此地,干了那些龌龊又腌臜的“好事”

上辈子在翠微山,自己被湛屿陷害驱逐出了师门,因着江予辰几次三番对自己的维护,湛屿妒火攻心,在竹林里第一次疯狂的摧折了江予辰。以至于他后来攻下了听雨阁,丧心病狂的砍伐了阁中所有的竹子,更是严令禁止翠微山不能再生出一颗笋苗。

其实犯错的是湛屿,跟这些兀自生长的竹海没有半分关系,但是靖无月就是觉得不解恨,只要是见证过湛屿恶行的东西,都必须被诛灭,一个不留。

而这辈子,湛屿依旧不改自己那见不得光的癖好,拉着江予辰在这片碧海之下又行了一遍那畜生之事。

靖无月遥望着那一道疏疏密密的暗影,先前覆压下去的怨戾与仇恨又跃跃欲试的挣脱了出来。哪怕他知晓湛屿就是自己,他们是密不可分的同一具灵魂,但是对于自己不曾参与过的往事,他都是抱有怨恨的,也许是重生之时那道掺了泯心决的巫术还在灵魂里起着作用,又或者是堕了魔就再也压制不住骨子里残留的恶念,总之,靖无月没有办法对湛屿的所做作为释怀,也没有办法逼着自己完全接纳他的存在。

独自站在那里回味着湛屿赐给自己的记忆,靖无月就越是感到一阵怒不可遏的恶心,于是他迫切的想要去发泄掉自己即将崩溃的愤恨,就像他在北冥的斗兽场里没日没夜的观赏着魔物的血腥厮杀,看到兴奋的最高处,他也会入场一战,成全一个魔物生前最后的荣耀。

江予辰在屋内摆弄了许久,也没有瞧明白让这人偶开口说话的原理在哪,不过这拼接的手法到是挺神奇的,没有丝线与浆糊的痕迹,就是单纯的凑在了一起,仿佛给这只木偶注入了魂魄一样,活灵活现的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还能不能再次复原了,若是能复原,他一定要好好学学,将来也捏一个来自己玩玩。

这样想着,江予辰的嘴角就忍不住愉悦的扬起,他抬起头望了望寒凉的窗外,面上隐隐开始有了担忧之色,因为湛屿去洗个碗,已经快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了。

虽然他的脑袋还是糊里糊涂的,总觉得自己才不过十六岁,但是对于湛屿的担忧还是与生俱来的,是以他端了烛台,正准备要出门去寻寻他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豁然被重重推开,湛屿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满身血气的靖无月乍一闯进屋内,就像朔风裹着骤雨浸凉了屋内所存的空气,让本就衣着单薄的江予辰忍不住瑟缩着躯骨站了起来。

江予辰问他“你,你去哪啦”

靖无月仿若一头闯入羊圈的猎豹,恣睢而阴鸷,他不苟言笑的一步步向前渡去,萦绕着死亡气息的身躯,堪比一把悬在江予辰头顶的利剑,随时会猝不及防的劈落下来,夺了他岌岌可危的性命。

“你,你,你到是,是,是说句话呀”江予辰自问不是个在强者面前卑躬屈膝的主,但就是在湛屿的面前,忍不住要谨小慎微,心悦臣服。

于是靖无月一步步逼近,江予辰一步步后退,他极力的想要拉开这段危险的距离,仅管他知道湛屿不会伤害他,但就是没有办法在此时做到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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