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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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丘坛,日出前七刻。

斋宫鸣太和钟,钟声止,鼓乐声起,圜丘坛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鎛钟等。六十多件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排列整齐,肃穆壮观。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舔舐摇红。

建武帝迎至主位、配位前奠玉帛,乐奏“景平之章”,回拜位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

祭天结束,因不能乘坐车驾,皇帝从圜丘玉阶而下步行,随行内侍将入未央宫,未央卫尉苏都成从队尾蹿到了建武帝旁,恭声道:“陛下,羽林中郎将遣人来报,华玉衡带人闯进了西宫门!”

建武帝冷笑一声:“宵小之辈,不知死活。”

西宫门外,华玉衡身着常服,冠罩发髻,冠下带状的頍与冠缨相连,结于颌下,腰佩玉带钩与墨阳宝剑,大司马张向葛领三百起义军悄无声息地把宫门外围堵得水泄不通,道:“殿下,起义军已就位。”

华玉衡眸底暗涌深沉,凝眸临渊般峡深,长剑出鞘三寸许,烁烁寒光双面刃,噤若寒蝉的起义军立于西宫门前,肃然杀意暗涌,华玉衡抬手示意:“攻!”

阵马风樯,鼓角齐鸣。

永平二十一年,华玉衡带兵攻城,养精蓄锐三百起义军攻蓟县,建武帝雷厉风行覆军杀将,羽林军死守严防,建武帝一声令下将西宫门嘎吱作响合拢,欲瓮中捉鳖,两两之间阻隔了战争与和平,一门之隔,惟留下了华玉衡的最后一抹血色残影。

建武帝一千精兵突破重围,华玉衡领衔三百起义军皆齐齐败阵,起义军死伤无数、大司马张向葛、华玉衡皆落得个押送廷尉诏狱的下场。

笃速马蹄声,骅骝长长的鬃毛披散着,悲怆苍劲的嘶鸣于宫门内苑和落雪交织成惊心动魄的战役,华玉衡骑在马背上,他手拉缰绳,腰杆挺直,居高临下与万人敬仰的建武帝睥睨而视,随

即,“咻”一声箭矢破空,当胸一箭彻底将他摔落马背。

城墙上,守城战役的长弓兵,士挽弓七斗,列成一排分布守卫。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鲜血染红了战袍,呐喊轰鸣,沉闷的战鼓于耳畔鸣起,烁冷刀剑声声击耳。

宫门内,满身浴血的华玉衡的手极力向前伸去,想触及那金钉朱漆的冰冷宫门;宫门外,细雪碾过,华玉衡看见一身玄色冕冠服,一曰斋冠,高七寸,广三寸,腰虚束玉带,头戴五品官纱帽,眸色如琥珀一清如水,面容清冷,如芝兰玉树的少年——唐落秋。

他负手而立,姿态昂然,神色漠然地看着华玉衡被羽林军摁住双手倒拖离去,一路血水淋漓,可怖至极。

华玉衡的意识朦胧,他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梦境亦或是现实,他只是远远看着……远远看着唐落秋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他。

廷尉诏狱。

偶尔,几缕残阳从稀疏窗牖照进来,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连空气都是浑浊的。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赤血干涸的味道。

“喀噹!”外间有人开了锁,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外间带来的风一吹,哆嗦着熄灭了两盏。

狱吏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华玉衡!”狱吏看了眼牢狱中人,乌发凌乱,满身血污,邋遢不已,愠道:“乱臣贼子!该死!前朝遗孤果然是祸害!”

华玉衡抬眼望向他,那眼眸里的幽幽光芒如一头野狼般寒光凛冽,狱吏本就对这种看管重大要犯的差事不满,直接伸脚踢了华玉衡一脚,看着他倒地不起,哈哈大笑。

他啐道:“就凭你那区区三百起义军竟妄想谋权篡位!我呸!还以为自己仍是那宣文帝的太皇太子呢?不过就是阶下囚,是陛下圣仁,才留你至今!别不知好歹,呸,快跟我走!”

旌旗猎猎,战鼓落没。

华玉衡被狱吏带走,他回首也看不见曾经的未央宫,风声猎猎,再也回不到那父皇筑弦之歌时,金碧辉煌的宫殿。

恍惚间,他不知道被狱吏带去了哪里,大雪纷飞,他依稀感觉到身体被分裂的剧烈疼痛感与骏马嘶鸣。

而后,不知为何,那剧烈的疼痛感消失后,他又依稀觉得被人从后面一把推进池塘里,手上镣铐作响,身躯在湖泊中挣扎,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

水光粼粼,碧波荡漾。

华玉衡能窥听见岸上的人的放肆嗤笑声,他不停的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溅起了水花,他缓缓往下沉去,力气渐失,口中吐气如泡沫。

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睁开了双眼,蜉蝣尘迷间,有个人“噗通”一声跳下了池塘救他,面前的少年满头青丝随波荡漾,一身白衣若雪,眸色如琥珀一清如水,少年朝着他游过来,恍若谪仙。

黄粱一梦?

他但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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