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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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岁大爷,美人造孽,乌孽虽然在阴兵暴动中耗尽了修为,但绝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丧命。

        然而如今在幻境里,往事隔空而来,他亲眼看到柴束薪把血滴子交给了乌子虚。

        高僧辞世结舍利,太岁魂去凝血滴。

        乌孽是真的死了。

        从幻境中的往事判断,是柴束薪收殓了乌孽遗骨,时间应该在阴兵暴动之后,造访蓬莱之前。

        镇压阴兵虽然极危险,但木葛生丝毫不认为乌孽会因此而死,恰恰相反,城破之后,乌孽很可能还活着。

        木葛生捏了捏鼻骨,竭力回忆当时的场景,那时城墙倒塌,他似乎护住了柴束薪……再往后,就是他在蓬莱醒来。

        应该是柴束薪把他带到了蓬莱,照这个思路往前推,那么城破之后,柴束薪和乌孽很可能见过面,而那时乌孽还活着。

        他们遇到了什么?乌孽是怎么死的?

        阴兵已经镇压,以他们两人的头脑应该不会傻到去反攻城内的敌军,那还有什么能害死乌孽?

        木葛生干脆在原地坐了下来,仔细思索之前的种种细节,虽然更简单的办法是等他出了幻境之后去问柴束薪,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他得自己想出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多年来这人从灵枢子变成了罗刹子,但对方要是打定主意隐瞒什么,憋死他也不会说。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老二老三是怎么和柴束薪相处的……慢着,木葛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阴兵暴|乱,诸子伤亡惨重,为了救松问童和乌子虚,他不得不起卦卜算国运,这才在蓬莱求到了药。

        那他自己呢?是谁救的他?老二老三重伤至此,他又是怎么安然无恙的?

        城墙倒塌时他护住柴束薪,那时他已经抱了死志,高墙倾塌,那么重的伤,很难活下来。

        可他却在蓬莱平安醒来。

        木葛生想起自己当年醒来后,画不成对他说的话——

        我之前说过,有时轻狂的代价并非只是浅薄血泪,与天争命,你要做好准备。

        当局者迷,你知之甚少。

        当初他就觉得对方在暗示什么,他想了许久。那时他身边只有柴束薪一人,而且脸色非常苍白,他一直以为是柴束薪为了救他做了什么。

        但柴束薪自己否认了。

        而后来他赌命算国运,因此以为画不成指的代价是自己的命。如今看来却远不止如此。

        我他妈当初就不该信他。木葛生心道。

        他知道药家传承中有以命换命的禁术,他也以为柴束薪是用了这个办法将遭受天罚的自己复活的,但如今看来远非如此——他妈的这家伙很可能在自己算国运之前就换过命。

        或者说他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城破之后他就死了,而柴束薪把他的命换了回来。

        药家的续命之术是禁忌,城破之后柴束薪也有伤在身,必然无法支撑完整个仪式——毫无疑问,乌孽帮了他。

        而这大概就是太岁真正的死因。

        也是为什么柴束薪会有乌孽的血滴子。

        木葛生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知道柴束薪一直瞒着他一些东西,但他不知道那些沉默背后,是何等深重的往事。

        然而思绪开了闸,各种各样的片段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柴束薪既然早在算国运之前就帮他续过命,那么更早以前呢?

        木葛生想到自己在多年前做过的那个梦。

        梦中纸钱如雪,他听到了祭歌声。

        他一直以为那是天算子的预知梦,暗示着不久之后的阴兵暴动,但其中白衣人的唱词,又和城西关的敲梆人有所不同。

        魂兮归来——

        太岁乌孽消耗五百年修为,方才转移阴兵之祸,那夜他在阴阳梯中遭逢阴兵,本该必死无疑,却在短短七天后醒来。

        醒来时乌孽划船送他,那时她便说过:你前些日子大战阴兵,险险关上了阴阳梯,但是双方差距太大,你自不量力,最终重伤而死。

        ……药家那小子亲自给你治的伤,刚刚有所好转,否则你怕是一年半载都下不了床。

        回忆排山倒海,往事倾覆如洪。

        药家虽传承有续命之术,但不是谁都能用的,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柴束薪为他续了这么多次命,恐怕自身寿数也所剩无几。

        我真不是个东西。木葛生心想。

        他不敢去想当初柴束薪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他卜算国运,那一夜他和柴束薪道别,对方难得失控,有什么东西呼之而出,但还是被生生摁下。

        柴束薪明白,就算告诉他真相,木葛生还是会用命去换松问童和乌子虚的生机,多说无益,只不过让他死的不得安宁。

        木葛生难得恍惚,他的大脑依然在飞速运转,心神却早已停滞。

        妈的,我欠他的太多了,就算把四十九枚山鬼花钱都找齐了也不够还。

        难怪柴束薪要把书簿交给松问童保管,难怪乌子虚抓住柴束薪的手腕就变了脸色,难怪松问童掉头就走。

        他这是在交代后事。

        木葛生难得遇到想不通的事——如果这些呕心沥血的付出发生在如今,他并会不意外,毕竟几十年的日夜相伴,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一句兄弟或者家人能够简单概括,那更像一种生死契阔的缘分,双方都是彼此唯一能够交付的人。

        但是倒推几十年,他和柴束薪不过是朋友,最多算半个知己,对方何以付出至此?

        慢着。木葛生猛地意识到了不对,这人接下来要去哪?

        柴束薪自己都寿数无多,又是怎么再次把他从鬼门关拖回来的?

        幻境中的场景飞速变换,只见柴束薪离开蓬莱,一路向南,最后回到了古城。

        古城早已沦陷,这人回来做什么?叶落归根吗?

        深夜无星无月,街上一片黯淡,柴束薪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一处路口。

        四周景象木葛生熟的不能再熟,他看着柴束薪的背影,突然有了一个疯狂至极的猜测。

        只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枚鲜红的珠子,正是太岁乌孽的血滴子,他交给乌子虚一整串,却自己留了一颗。

        血滴子被放在岔路正中,柴束薪咬破手指,往珠子上滴了一滴血,又在四周画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阵图。

        刹那间平地风起,空间裂开一个深不见底的缝隙,阴风怒号,弥漫着难以形容的腥气。

        这人居然再次打开了阴阳梯。

        木葛生突然疾步向前,想要抓住对方,然而他的手只触碰到了一团虚影。

        他眼睁睁地看着柴束薪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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