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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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毕有嘴里的爸显然不是木葛生,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乌子虚给他留了东西。

        在市一高。

        市一高的校史可以追溯到民国时代,但甚少有人知道的是,这所学校最初的校董,是乌子虚。

        后来学校转交公办,但依然保留了一间校史馆,是一座不大的仿古建筑,青砖乌木,黑瓦白墙。

        乌毕有事先在山门外设好了缩地阵,两人一路急行,几乎在转瞬间就到了市一高。蓬莱和外界有时差,下山时还是正午,出阵后已是深夜。

        乌毕有简单和木葛生复述了如今诸子七家的情况,“煮夜宵全家都在蜃楼施工,已经大概补了个架子,水天之境的塌方已经止住了,不会波及人间。”

        “药家那边一开始有安平撑着,柴宴宴那娘们儿回去之后情况好了很多,不过安平被他妈暴揍了一顿——当时两家刚谈完生意,安夫人扯过安平就是一通胖揍,揍完之后直接扔给柴宴宴急救,真他娘的刺激,给我们都看愣了。”

        “城隍庙那边没什么事,罗刹子前几天刚从水天之境回来,正带着罗刹家收拾柴菩提,那女人最近大概焦头烂额。”

        他顿了顿,又道:“酆都那边没什么事,我都解决了。”

        市一高深夜封校,两人翻墙进了操场,木葛生听完他的叙述,道:“你去见了崔子玉?”

        “不是我找的他。”乌毕有道:“那时我们被困在水天之境,临走前罗刹子交代我,让我回酆都后去看看我爸。”接着又说了在祠堂门口遇到青衣判官的事。

        崔子玉交给他一份来自乌子虚的遗嘱,乌子虚在市一高留了东西,留给木葛生。

        那时他对这份遗嘱很不解:既然是留给老不死的东西,为什么要告诉我?

        上代无常子去世时,曾预想过今日的局面。崔子玉答:他料到您会与天算子不和,而他留给天算子的东西,或许可以解开您的心结。

        什么意思?

        前尘往事,一言难尽。崔子玉躬身道,这需要您自己去看。

        乌毕有和木葛生走进校史馆,两人在一面展柜前站定,柜子外的玻璃已经被取了下来,里面是一整面墙的相片。

        木葛生看向其中一张,是建校之初拍摄的,一名穿着中山装的青年站在校门前,“这是老三。”

        “这是老二,还有老五。”他又指向别的几张,有的已经从黑白变成了彩色,“这张应该是三九天,他们都在这里教过书。”

        乌毕有道:“你早就知道这些?”

        “我知道这所学校是老三建的,我还知道这座校史馆是实打实的古建筑,你知道最初它是做什么用的吗?”

        乌毕有:“做什么?”

        “这里原来是乌宅。”

        “啥?!”

        “战后老三把祖宅翻修了一遍,然后建了学校,这些年来几经拆迁,原先的建筑就只剩了这么一座。”木葛生看向四周,“原来这里好像是食堂来着,天天熬白菜炖粉条。”

        “不过这些其实我也没有印象,都是后来三九天告诉我的。”他话音一转,“我并不知道老三在这里留了东西。”

        乌毕有哼了一声,揭下一张照片,照片后面的墙是空的,巴掌大的空间里,散发着一点幽绿。

        那是一枚山鬼花钱。

        木葛生没动,他盯着花钱看了片刻,转向乌毕有,“这里面有什么?”

        乌毕有一愣,继而怒道:“想知道你就自己去看啊!”

        “你不是看过了吗?剧透一下行不?”

        “你怎么知道我看过了?!”

        “你是我闺女,我看着你从穿开裆裤一路长起来,你什么揍性,我最清楚。”木葛生抱着胳膊,“既然你看过了还愿意把它交给我,说明里面确实有很重要的东西。”

        乌毕有沉默片刻,道:“我没法说,你只能自己看。”

        他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有些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从水天之境出来前,罗刹子把舐红刀交给了我。”

        “那把刀煞气很重,我试过很多次,最多只能把刀拔出一寸。”

        “拔不出来就不要拔了。”木葛生摆摆手,“没事折腾那么危险的东西干什么。”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乌毕有猛地打断他,“罗刹子出来之后我问了他,能不能把刀放在我这里一段时间,那之后我每天都在练,从一寸到两寸、从两寸到三寸,到我去蓬莱之前,我已经能拔出一半了。”

        “我可以办到。”他一字一顿道:“只要你给我时间。”

        木葛生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本想去揉对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放下,“傻闺女,你长高了。”

        乌毕有死活不肯说自己在山鬼花钱里看到了什么,只说里面有一段过往,要木葛生自己去看。

        “把血滴在上面,然后你大概会昏睡一段时间,早上之前应该能醒。”乌毕有指了指墙上的洞,接着在展柜边蹲了下来,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木葛生有点头大,心说他这段时间光睡觉了,山鬼花钱简直成了投影仪,一段放映接着一段,还没有二倍速。

        他甚至开始怀疑山鬼花钱不是丢了,而是被这帮损友藏起来了,隔着几十年在这儿跟他玩解谜游戏。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嫌幼稚,还这么童心未泯。

        不过事到临头,也没有别的办法。木葛生叹了口气,咬破手指,取出墙中的山鬼花钱。

        熟悉的黑暗袭来,失去意识前他踹了乌毕有一脚,“少玩点手机,伤眼。”

        乌毕有手一抖,一个大招放错了位,气得他立刻就要骂人。结果木葛生直接靠墙睡了过去,一动不动。

        由于体质特殊,他睡着时没有呼吸,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很苍白,泛着淡淡的乌青。

        乌毕有看着他干瞪眼,片刻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拽掉外套,扔到对方身上。

        刚进入幻境木葛生就明白了,两枚花钱中的过往是连续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柴束薪,对方浑身是血,正在河畔洗漱。

        周围的景色他有印象,这里距离蓬莱不远,还能看见天际飘来的乌烟。

        应该是杀人放火刚结束,不知道这人接下来要去哪。

        木葛生不禁心生疑惑,蜃楼中的山鬼花钱是松问童留下的,市一高的山鬼花钱又出自乌子虚,结果从头到尾讲的都是柴束薪——这仨人明显是串通好的,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拍连续剧吗?

        只见柴束薪扎入水底,片刻后抓上来几个水鬼,对方只是普通的怨煞,完全不是罗刹子的对手,在河边战战兢兢站成一排,披头散发骨瘦如柴,像四根滑稽的拖把。

        这人要干嘛?找人搓背吗?

        木葛生看得完全摸不着头脑,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瞬间傻眼,只见柴束薪披上衣服,带着四个水鬼走进树林,片刻后抬出一口棺材。

        木葛生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这棺材里肯定放的是他自己!

        他死而复生,最大的蹊跷之一就是他的身体,以死人尸锁住活人魂,就算用再多的药材也砸不出这个效果,柴束薪能把他的魂魄从山鬼花钱里召回来,肯定用了什么逆天的办法。

        他跟着这四不像的“送葬”队伍往前走,一路跋山涉水,柴束薪似乎在赶时间,走得很急,有时候却又突然停下。如此披星戴月数日,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木葛生没想到柴束薪会回到古城。

        此时距离城破尚未过去多久,仍是战乱年间,街道上灯光零落,被月光蒙上一层灰色。

        国破家亡,死去的人化作月下的一抹灰,活着的人成为灯上的一团火。

        水鬼抬着棺材从街上走过。

        柴束薪在一座建筑前停了下来,木葛生看着青瓦红门,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当年的城隍庙。

        柴束薪径自推开门,带进一阵阴风,吹灭了庙中的烛火。他身上的煞气惊动了城隍,供台上的神像现出真身,勃然作色道:“何方妖鬼作祟?”

        城隍是一城神官,管辖阴阳两界之事,即使战乱年间香火稀少,一般的妖魔鬼怪也不敢擅闯城隍庙,抬棺的水鬼早就被吓得一动不动,僵在门外,连门槛都垮不进去。

        柴束薪只得又折回,自己把棺材搬了进去,然后对四只水鬼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城隍认得柴束薪,“药家公子?不对,你、您身上的煞气是怎么回事?”

        柴束薪不语,缓缓将棺材放在院子正中。

        城隍看着棺材,皱眉道:“您是来替死人申冤的?这人魂魄已失,无法升堂了。”

        “我知道。”柴束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不是来申冤的。”

        他当然不是来申冤的。木葛生心道。

        他是来租房的。

        还是不交房租的那种。

        城隍在鬼吏中算不得高官厚位,但自古有城便有城隍,即使在酆都也算得上资历最老的鬼神,在辖地可谓内护城佑民、权倾一方。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无论大小鬼差,但凡到城中办事,都要事先和城隍打好招呼。

        堂堂城隍爷,却被死人强占了城隍庙,可能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柴束薪本就寡言,成为罗刹子后更是能动手不动口,直接把城隍揍了个鼻青脸肿,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他似乎要做什么事,交给城隍一张清单,言简意赅道:“麻烦帮我准备一下上面的东西。”

        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城隍扫了一眼便十分为难,“罗、罗刹子,您有所不知,大战刚过,敌军又驻扎进来,城里几乎没什么人烟,这些东西真的不好备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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