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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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葛生险些把山楂吃到鼻孔里,“啊?你说什么?”

        “你说你算了一卦姻缘。”柴束薪淡淡道:“准吗?”

        “不准不要钱。”木葛生说着凑过去,戏谑道:“怎么了三九天,要不我帮你算一卦?”

        柴束薪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这个时候的药家少年还是个锯嘴葫芦,心思藏得很严,木葛生套不出话。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早有准备似的掏出一炷香,香束上裹着黄纸,是从白水寺带来的。

        柴束薪一愣,“你要做什么?”

        “其实我也想给你算一卦来着,又怕惹着你。”木葛生笑眯眯道:“不过这座月老庙很灵验的,既然来了,不妨上一炷香。”

        柴束薪的神色明显写着拒绝,却被木葛生不由分说地拉过手,一脚迈进了旁边的香堂,他将手里的香束递给对方,“来都来啦,赏个脸嘛。”

        这人明显有备而来,仿佛又是一场捉弄,然而柴束薪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接过他手中的香。

        低头敬香之前,柴束薪问了他一句,“你不上香吗?”

        “我就免了。”木葛生靠在门框上,阳光从身后透了进来。

        少年轻笑:“既见君子,不看观音。”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转瞬间就到了傍晚。

        乌子虚已经和吴家小姐很聊得来,两人甚至约好了下次一起喝茶,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他想送对方回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门口的几个光棍兄弟说道:“那什么,你们要不先回去……”

        “明天请我们吃饭。”松问童打了个呵欠,“我带老五去关山月蹭饭了。”

        木葛生心领神会地朝乌子虚点点头,“回头记得谢我。”

        “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乌子虚答应的很痛快,“包在我身上。”

        几人在庙门前分道扬镳,木葛生看着朱红色的庙门,“三九天,你记不记得,我原来在这里和你算过一卦。”

        柴束薪答非所问,“去我家吃饭吗?”

        木葛生想了想,笑道:“今天不麻烦柴姐姐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们穿过长街窄巷,街边的店铺都点起了灯笼,木葛生领着柴束薪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座宅邸前。

        看到门口的石狮子柴束薪就认出来了,这是木将军府。

        木府平时没什么人住,只有两个日常打扫的婆子,木葛生早就把银杏书斋当成了自己家,他没事是不怎么回来的——自家没饭吃。

        但这一日他却大摇大摆进了府门,仿佛看出柴束薪的疑问,木葛生回头一笑,“放心,我爹今儿在家。”

        这是他最好的年月,一切都是他最向往的样子,不会有一丝差错。

        果然,管事的阿婆一见到他,又惊又喜,“少爷回来了!可巧老爷今儿也在!”说着朝内屋喊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李婶儿你就别糊弄我了。”中年男人推开门,“那小子在山上乐不思蜀呢,和尚庙都被他住成了盘丝洞,会舍得回来?”

        木司令穿着一件平布衬衣,外面是薄织的灰色毛衫,鼻梁上架着一只金丝眼镜。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看着不像司令,倒像个大学教授。

        木葛生喊了一声,“爹。”

        木司令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怎么今天舍得回来了?”

        “带个人给你见见。”木葛生把身后的人推上前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你女婿。”

        柴束薪正要行礼,弯腰弯到一半,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木葛生,“……你刚刚说什么?”

        木司令却不怎么惊讶,仿佛见惯了木葛生胡扯八道,神色带着点好笑,“你要是真能把柴家公子搞到手,让老子给你准备嫁妆也不是不行。”

        “真,比真金白银都真。”木葛生言之凿凿,“我俩刚去拜了月老庙。”

        “你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吃城东那家馄饨挑子,吃完就说人家姑娘是你媳妇儿,还说什么吃了谁的饭就是谁的人,也不知哪来的狗逻辑。”木司令压根不搭理他,朝柴束薪道:“柴公子,犬子脑子不好使,别和他一般见识。”

        柴束薪似乎还没从雷劈中缓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

        木府没有厨子,吃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木司令把乱凑热闹的自家儿子从厨房轰了出去,自己下厨,三下五除二,收拾出一桌晚饭。

        “多亏你来了,我家晚上基本没饭,想吃东西得自己找。”木葛生和柴束薪坐在饭厅里,他先给对方打预防针,“我爹做饭看心情,好吃不好吃是门玄学。”

        柴束薪:“总不至于比你还过。”

        “那可未必。”木葛生说着在头上比划了一下,“你知道那种军用钢盔不?古时成吉思汗在马背上取天下,头盔打仗时用来防御,下马就摘了当锅使,有时把羊肉切了放进头盔里煮,据说火锅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

        “我小时候跟我爹到处跑,他那头盔相当精彩,喝酒时盛酒,半夜还能当夜壶,白天随便洗洗就又往头上一扣,做饭的时候里面的味道都是馊的,脓血汗味儿还有烟尘和黏上去的烂肉,有时候刮都刮不下来,拿水冲一冲就支棱起来当锅使了。”

        木葛生连说带比划,滔滔不绝:“现在新式作战有生化武器,我爹研究过好一阵,要我说他那头盔就是生化武器,做出来的饭也一样。”

        正说着,木司令挽着袖子走了进来,单手端着一只大铁盆,味道闻起来有股油泼辣子的鲜香,端上桌来满满当当一大盆,像个大乱炖。

        接着是一盆米饭,木葛生端给柴束薪,“这是你的。”

        那真是好大一盆米,堆得冒尖儿,“你不吃么?”

        “我家吃饭都用盆。”木葛生道,“这一盆都是你的,放开吃,管够。”说着又变戏法似的端上来一盆米,比柴束薪那盆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盆是我的。”

        柴束薪发誓,这绝对不是木葛生在银杏书斋的饭量。

        “我要是在书斋这么吃,老二绝对把我扔进猪圈。”木葛生翻个白眼,“吃不饱就困,所以睡得多。”

        这倒是,木葛生在书斋里要么是在作妖、要么就是在睡觉,间或到处觅食,偶尔炸个厨房。

        木司令拿了一瓶白酒,给木葛生二人一人倒了一杯,挥挥手,“开饭。”

        饭桌上很安静,一向咋咋呼呼的木葛生话也不多,木家父子几乎没有平常人家那些老生常谈的对话,两人都在埋头干饭,所有的情感交流都体现在了抢饭上。

        四根筷子两只手,拔河似的叫着劲。

        “松手。”

        “就不。”

        “小么样的长进不少,敢跟你老子抢饭了。”

        “您老少说两句吧,谁都知道这是碗里最后一块好肉。”

        “你老子饮毛茹血,多吃你一口肉怎么了?”

        “可拉倒吧,您这锅里的剩菜明显是春烧楼的手艺,又跟哪个参谋长下馆子去了?”

        木司令收了筷子,点点头,“眼力还行。”

        柴束薪听着双方对话,默默从一堆粉条白菜帮子里扒拉出一块冬瓜糖,并青红丝若干,还有一块快炒烂的面皮,上面还沾着点油泼辣子。

        他把几样东西放在碟子里,看到面皮上还有模糊的花纹,推测这应该是春烧楼的古法月饼。

        这一锅饭口味着实称得上五味杂陈,甜的咸的油的荤的素的,大概是能找到的食材都被一股脑丢进了锅里,大火一炒,添水乱炖出锅,最后再拿厚厚的油泼辣子往上面一浇,有如通铺上大被一盖,所有的味道皆无痕迹,全被猛烈的辛辣镇了下去。

        听木葛生的话说,木司令应该是经常打包饭菜回家,这一锅里不知杂糅了几天的剩饭,柴束薪尝试着咬了一块核桃,他也不知道核桃为什么会和韭菜出现在一个锅里……没咬动。

        木葛生和他完全不一样,这人上来就先舀了一大勺辣子,空口白吃,似乎是先把自己的味觉辣了个灰飞烟灭,然后开始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再无后顾之忧。

        或许是军旅养成的习惯,木家父子的吃相都堪称凶残,风卷残云席卷一空,一边抢饭一边不耽误搭茬呛声,柴束薪刚吃了两口,木葛生那边已经下去了一半,等他勉强吃完四分之一,木葛生的碗已经见底了。

        这人抹抹嘴,看着他,“你吃的完么?吃不掉的话我帮你?”

        松问童说的没错,木葛生虽然嘴上相当之欠,但这人确实不挑食。

        木司令把空碗往桌子上一放,“吃完记得收拾。”说着披上大衣,似乎是要出门。

        “您去哪?”

        “晚上有会。”木司令淡淡道:“回去的时候带一盏灯,夜里山路黑。”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柴束薪道:“你不去送送司令么?”

        “不必。”木葛生道:“老头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柴束薪疑惑地看着他,木葛生托着下巴,“今天回家来,主要就是想让你见见他。”

        “毕竟女婿总该见一见岳父的。”他端着茶杯喝茶,唇齿间漏出一声笑,“同桌吃过饭,这女婿才算过了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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