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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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波走后,江月楼和宋戎继续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这是五年以来,跟金马堂有关的所有消息汇总。咱们之前梳理过几遍,没有什么线索。”宋戎将其中一份资料放下,按了按太阳穴,即便他习惯保持冷静,此刻也有些懊恼。

        办公桌对面的江月楼头也不抬,就算这些资料已经看过一遍又一遍,但还是企图从中找出新的勾连和线索。

        “你先去做别的事,我再换个思路想一想。另外,还是要把人手撒出去,码头、仓库、工厂……所有相关的地方再认真翻一遍,包括医馆,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长期买止血、消炎的药。”

        “是。”宋戎领命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就阴郁的天空更是翻滚起一片乌云,没多久,大雨倾盆而下。

        江月楼已经伏案工作好几个小时,再看下去更加头晕脑胀,不利分析,便也没再勉强自己,等雨势稍减,就下班回家。

        经过陈余之家门前,他站了许久,很想敲开门问问他心情平复得如何。可这些苍白的安慰对于陈余之来说根本没什么作用,更怕他见到自己就会想起可盈死得多么无辜。

        江月楼叹了口气,转身回家,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猫叫,小白猫从陈余之家的墙头一跃而下,跑到他脚边,咬住了他的裤腿往后拖。

        莫不是陈余之出了什么事?江月楼越想越不对劲,抄起小白猫就往陈余之家门走去。

        他家外门并未上锁,拍得重些就直接将门拍开了。

        小白猫顺着门缝飞快挤了进去,跑到陈余之身边绕着圈,喵喵直叫。

        这时,江月楼才看见,陈余之倒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块灵牌,旁边还有刻刀、木屑等物,想来是在这里雕刻陈可盈的灵牌,就连大雨将他淋透也没有挪开。

        他赶紧跑了进去,扶起陈余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焦急喊道:“陈余之……余之……”

        陈余之的脸上布满了水渍,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眉头紧锁,非常痛苦。他的手指因为雕刻灵牌的关系变得伤痕累累,雨水非但没有将血迹冲刷干净,反而不断冒出新的血水。

        他在昏迷中,还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江月楼察觉到他的体温有点异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热得有些烫手。他立刻蹲下身,将陈余之背起,大步走向屋内。

        先替他换上干爽的睡衣,再扶到床上平躺着盖好被子。陈余之烧得太厉害,被他粗手粗脚地折腾,始终没有意识。

        江月楼独来独往惯了,工作上又有两个得力属下,从未照顾过旁人,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想起陈余之在香港照顾自己时的样子,连忙打了盆水过来,将毛巾浸湿,拧至半干敷在他额头上。

        他手上还有伤,虽已止血,但还需要上药包扎。江月楼又急匆匆走到客厅,将他的药箱翻出来,从里面找出外伤药水及绷带等物品,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药品包装。

        香港时,陈余之曾给他吃过这种药,他还记得是用来退热的。

        他将这些药一窝蜂拿到卧室,倒了杯水,半扶起陈余之,将药片塞进他口中,强迫他喝水将药咽下去。可惜陈余之昏迷着,不知吞咽,水很快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江月楼蹙眉,思索片刻,想了个不怎么温柔的法子。他先将陈余之放下躺好,一手舀水,一手捏开陈余之的下颚,小心地将水倒进去,然后使劲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将药咽下。

        这样粗鲁的举动让陈余之很不舒服,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喉结耸动,已将退烧药吞下。

        江月楼不放心,又以同样的方式喂了好几口水,这才稍稍松口气。

        一整夜的时间,他都待在陈余之的卧室里。一会替换他额头上的湿毛巾,一会站在卧室墙上的地图前仔细查看。

        陈余之被他照顾得非常妥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几个月来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窗外,阳光渐渐将黑暗击退,一寸一寸爬进房间里。

        江月楼坐在床边迷瞪了一会,突然清醒过来,再次伸手试了试陈余之的体温,热度终于退了下去。

        他轻轻舒了口气,忽然见陈余之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有清醒的迹象,立刻端起水盆和毛巾走出卧室。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让陈余之知道是他在这里照顾他,手忙脚乱地将用过的物件放回原处,又飞快地将被他翻乱的药箱恢复原样。

        卧室内,传来陈余之醒来起床的动静。他胡乱将药箱放好,轻手轻脚地快速往外走去。

        陈余之坐起身,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瞄到手指的伤口被包扎妥当,身上也换了衣裳,不觉有些莫名其妙。他茫然地四下看了看,见他给陈可盈雕刻的灵牌正端正地摆在床头柜上。

        记忆终于回笼,他察觉出不对劲来,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客厅,虽然各种物件依旧摆放整齐,但很明显摆放位置和方式都与他的习惯不同。尤其是桌子上的药箱,盖子半开着,露出乱七八糟塞入的药盒。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连忙快步往门口走去。

        还是晚了一步,巷子里已经没有人影,只有江月楼家门口闪过一片衣角,以及轻微关门的声音。

        他已猜测到昨晚的情景,站在门口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追上门去。

        江月楼仅回家换了身衣服,便又要回警署追查线索。因为肩膀上的枪伤,他费了不少劲才穿上外套,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水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滑落,濡湿的长睫毛下,是一双坚定而深邃的眼睛。因为几乎一夜未眠,这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顿时觉得清醒多了,直接回了警署。

        孙永仁已经在办公室候着了,见他憔悴不堪,特意泡了杯咖啡放在他桌上。当然,八卦也不能少。

        “头儿,你昨晚干嘛去了,好像一夜没睡似的。”

        江月楼眼前猛地出现陈余之安静地睡颜,脸色一僵,扯谎道:“猫太吵。”

        “啊?小白不是不爱叫嘛。”孙永仁傻愣愣地揭穿。

        江月楼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改口:“发情了。”

        “猫叫春不是春天吗?冬天也发情?”孙永仁挠了挠头,更加疑惑。

        江月楼不耐,抬头瞥向他,冰冷的眼神透着一丝危险,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绝不会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头儿你说什么都对。我想来了,我还有份报告没看……”孙永仁威武能屈,赶紧改口,顺便想要溜出去,远离江月楼的恐怖气场。

        他刚退到门口,宋戎猛然推门而入,差点把他撞倒。

        孙永仁一个趔趄,叫苦不迭:“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都刁难善良的我啊。”

        宋戎顾不上搭理他,快步走向江月楼,一脸严肃地汇报:“科长,又有少女失踪了。”

        江月楼神情一凛,立刻放下咖啡杯,端正地坐起来。“看样子金马堂又回来了。少女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跟您被暗杀同一天。”

        孙永仁捂着被撞疼的屁股凑过来:“他们这次很嚣张啊,跟之前的行事方式完全不同。”

        江月楼思忖着,琢磨了会这中间的联系。“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另有其人在背后指点。”

        “会是那个杀死吴书为的神秘人吗?”孙永仁问道。

        “不清楚,但敌暗我明,情势很不利。最好能设局,把他引到明面上来。”

        宋戎的目光随着江月楼起身走动而移动:“您有什么计划?”

        江月楼站在地图前,看着红笔圈住的几个地点,回答:“还不成熟,让我再想想。这期间,你们也谨慎些。”

        “好。”

        赵小春……王老四……吴书为……王猛……江月楼的手指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夜深人静,小巷口的馄饨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月楼心事重重地吃着馄饨,有些心不在焉,仅为了填饱肚子,辜负了馄饨的鲜美。

        突然,有个人影在他对面坐下,他好奇地抬头,看见一本正经的陈余之对他说:“吃完去我家,有些线索跟你分析一下。”

        江月楼点了点头,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低头继续大口吃着馄饨。

        “顺便给你看看伤。”

        他嘴里咀嚼的动作一顿,对陈余之后一句话有些意外,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再次来到陈余之家,被江月楼弄乱的物件已经各归各位,房间内非常干净整洁。

        在陈余之的示意下,江月楼乖乖脱了上衣,任由陈余之给他肩膀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好了。差一点就感染了。”

        陈余之的动作难得轻柔,待遇好得江月楼有些不敢相信。他试着活动自己的肩膀,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

        正准备穿衣,就见陈余之已经拿着他的衬衣抖了抖,站在他身后准备替他穿上。江月楼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笑着伸出手臂。

        两人在桌边坐下,陈余之问道:“今天有什么发现对吧?”

        “你怎么知道?”江月楼突然觉得陈余之有些神奇。

        “你脸上的表情,就差写大字告诉所有人你有心事。可是对你来说唯一的心事就是案子有了线索。”

        江月楼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是。又有女孩失踪了。”他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分析细细道来。

        陈余之认真听着,不知不觉双眉紧锁。

        城市阴暗处有一个废弃的地下仓库,是金马堂的秘密据点。

        李超站在一张桌子旁,正和几个金马堂喽啰玩骰子。

        几颗骰子在盖碗里转动着,他侧耳聆听,对骰子的点数一猜一个准。

        金马堂喽啰纷纷鼓掌叫好,而李超却觉得没劲,嘴里骂骂咧咧:“再在这破地方耗着,我他妈都要发霉了。”

        一个喽啰在旁边安慰:“超哥消消气,这不是三爷的命令嘛,咱们也只能听从。”

        “我熬得住,我兄弟他妈的熬不住了!不行,我得再弄个人回来。”李超说完,活动着全身的筋骨,准备离开地下仓库。

        喽啰着急拦着他:“不行啊,超哥,前两天你弄回来那小姑娘,家人已经报警了,火哥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你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了。”

        “他江月楼那天差点被咱们的人弄死,有什么好怕的?我出去一趟,他们问起来,就说不知道。”李超不屑一顾,一把推开那人,大步往外走去。

        他在街上无所事事地闲逛,无意间注意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正独自一人急匆匆往一个方向赶去。他眼睛一亮,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便快速跟了过去。

        小姑娘对于危险临近毫不知情,继续焦急地往前走,很快就进了余之堂。

        李超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余之堂的招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余之堂内,陈余之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正耐心安慰赶来抓药的小姑娘。

        “小妹妹,别担心,你父亲的病不要紧的。这药拿回去让他饭后服用,每天两次,一共吃三天……”

        他的话被吊儿郎当进门的李超打断,向门口看去,招呼道:“先生,您稍等片刻。”

        这一眼却让陈余之愣住了,他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那晚仓库里逃走的黑道喽啰之一,他还替他包扎过。

        陈余之下意识整了整口罩,尽可能遮挡面容,不让李超发现。

        李超也并不关注诊所里的大夫,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小姑娘,凑上前去,痞里痞气地说:“没事儿,我不着急,女士优先嘛,我也很绅士的。”

        陈余之低头继续给药材打包,余光不时瞄向李超,注意着他的动静。

        “小妹妹,多大啦。”李超笑嘻嘻地和小姑娘搭讪。

        小姑娘有些害怕,也不敢正眼看他,只好往旁边挪了挪,不肯回应。

        “我不是坏人,你怕什么啊。”李超有些不高兴了。

        陈余之连忙将药包递给小姑娘,话里有话:“路上当心。”

        小姑娘感恩戴德地向陈余之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李超正要跟上,却被陈余之叫住:“先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是来看肾虚的吧?”

        “瞎说什么?你他妈才肾虚。”李超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陈余之。

        “您眼睑有些浮肿,黑眼圈也重,平时应该还有腰酸和盗汗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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