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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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果然吸引了李超的注意,也不去追小姑娘了,连忙走了回来。“医术可以啊,看起来有些本事。那你说说,我这情况,该吃什么药?”

        陈余之示意李超跟着他上二楼。

        余之堂二楼是个简易病房,临街靠窗的墙边还有排柜子,里面放着一些名贵药材。

        陈余之打开柜子,取出一只布包,转身放在床铺上打开,露出里面的鹿鞭。

        李超拿起一根鹿鞭端详着:“这玩意儿,好使?”

        “很多医书上都有记载,《别录》、《千金方》、《医林纂要》、《四川中药志》等,想来那么多前辈医者都说有效,大抵是不会错的。”陈余之认真解释道。

        “怎么吃?”

        “可以煎汤,连汁带渣一起吃,也可以熬制成膏,搓成丸服用。”

        李超翻了个白眼:“谁有工夫煎汤,你帮我做成药丸吧,还省事些。什么时候能好?”

        李超说着,将那根鹿鞭随手扔了回去。

        “今晚差不多可以。”

        “好,我晚上八点来取。”

        李超走下楼梯,大步离去,陈余之站在楼梯上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摘下口罩,目光冰冷。

        他关了余之堂,走到附近电话亭,给警署打了一个电话。

        江月楼从外面回到警署,刚下车就见金大成得意洋洋地带着几个手下从大楼内出来,看到他还刻意迎上来,虚伪地笑着:“江科长,最近这案子查的,眼珠子都熬红了,辛苦呀。”

        “不劳金科长费心。”江月楼懒得搭理他,应付一句便大步往楼内走。

        金大成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切,看我抓到金马堂的大鱼,你还拽得起来?”说着一挥手,带着手下一同钻进汽车,驶离警署。

        江月楼正走在楼梯上,听见动静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未等他多想,就撞见从楼上匆匆跑下的孙永仁,看着他急道:“头儿,你怎么才回来?陈医生来电话,说是发现了金马堂的线索。当时只有金科长在署里,线索就交到了司法科手上。金科长现在已经带人去抓捕的路上了。”

        江月楼想起方才金大成嘚瑟的样子,神色瞬变,不假思索地转身下楼。宋戎和孙永仁不知道他要干嘛,连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他不知道金大成去了哪,便一踩油门往余之堂开去。只是大白天的,余之堂门口却挂起了打烊的牌子。他冲上台阶,使劲捶打大门,可惜一直无人回应。

        此时的陈余之正站在另一处巷子口,看着李超晃悠着从一家饭店内走出来,紧接着就被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便衣警察包围了。

        他慌忙想跑,但不管哪个方向都有警察逼近,毫无退路。

        包围圈外,金大成也没看清要抓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得意洋洋地喊着:“把这个金马堂的人抓起来!”

        几个便衣警察蜂拥而上,将李超拿下,戴上手铐,套上黑布罩,押进汽车里。

        “好你个江月楼,查了五年,还不如我一天。哼。”金大成得意地笑着,也跟着上了车。

        陈余之远远地看着整个抓捕过程,目送警署的车队离去,有些奇怪怎么没见江月楼和他的手下。但李超被抓的喜悦压住了内心的疑惑,心中升起一种复仇后的快意。

        他心情愉悦地走在街道上,看见街边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外,一对乞丐兄妹正流着口水看着里面展示的蛋糕。

        妹妹眼巴巴地对哥哥说:“哥哥,我想吃蛋糕……”

        哥哥沉默着,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可爱的妹妹并没有哭闹,而是冲着橱窗内的蛋糕张嘴啊呜一口,笑得一脸满足。“真甜。”

        这一幕,让陈余之想起可盈的一次生日,他带着蛋糕回家,可盈惊喜的笑容和乞丐妹妹一样可爱。

        橱窗外,乞丐兄妹又看了蛋糕最后一眼,手牵着手依依不舍地离开。

        陈余之心思一动,径直走入蛋糕店,片刻后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快步走向乞丐兄妹。他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待他回头递上了蛋糕,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曾经的自己说:“看紧妹妹,别把她弄丢了。”

        乞丐哥哥茫然无措地接过蛋糕,又听见眼前的大哥哥对妹妹说:“生日快乐。”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粲然一笑,连连致谢,和妹妹一起抱着蛋糕盒子爱不释手。这样温馨的画面看在陈余之眼中,就仿佛是他和可盈曾经的模样。

        他一边回忆一边往余之堂走去,就快看见那块字体苍劲的招牌。忽然,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进了一侧的巷子里。

        陈余之内心一惊,正要挣扎,发现来人竟然是江月楼,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忙问道:“怎么了?”

        “你的电话没有通知到我,那个嫌犯应该被人换了,而且又是中毒身亡。”

        陈余之大惊:“什么?你们警署……”

        事情真相如何,江月楼并不知晓,他被叫回警署召开紧急会议,各科科长正就金马堂囚犯死亡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冯科长气势汹汹地指责金大成:“好端端的囚犯,还没开始审怎么就死了?金科长,这可不合规矩,你怎么解释?”

        “姓冯的,你他妈什么意思,畏罪自杀这事儿也能赖我头上?”本以为可以邀功,却没想到要被问责,金大成心里更加气愤。

        钱同庆左右劝着,和稀泥:“好好说,坐下好好说。”

        江月楼跟着白金波一同走进会议室,他在外面已经将这些争执听在耳朵里。

        正在上演狗咬狗戏码的众人陆续注意到署长的到来,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默不作声,会议室一下安静下来。

        “吵啊,继续吵!”白金波冷笑着,严厉的目光在众科长面上一一划过。

        众人皆静,避开白金波的视线,金大成更是晦气地低着头,无声地嘟哝着什么。江月楼走到自己常待的位置坐好,身姿挺拔,目视前方,和众人皆是不同。

        “一个个的,当这里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会议室内,气氛沉重,众人都沉默着,听白金波训话。

        白金波用力拍了下桌子,怒道:“出了事不想着解决,争吵,推诿,有用吗?”他训斥完众人,枪口立即对准当事人:“金大成,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金大成冤枉极了,一脸委屈地抬起头来:“署长,下午有人打电话举报,发现了金马堂成员的踪迹……我就带人去了,抓捕也很顺利,简直是不费一枪一弹,就把人给拘了。可谁能想到,手也铐了,脚也捆了,嘴巴还塞了布防止咬舌自尽,这样严防死守,还是死了……”

        冯科长听完,又忍不住阴阳怪气一番:“所以才显得更蹊跷啊,金科长。”

        金大成刚要冲他发作,被江月楼打断:“尸检报告出来了吗?”他见有人摇了摇头,接着说:“结果出来前,恐怕很难断定到底是谁的责任。”

        金大成还以为江月楼破天荒地为自己说话,忙不迭地附和:“对,还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江月楼丝毫不留情面地开口:“还有,金科长,你今天这个行为,真是蠢极了。”

        金大成的脸瞬间胀成猪肝色,大声反驳:“今天这事就算换成你江月楼,也是一样的结果!”他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跳起来指着江月楼道:“不对,江月楼,这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吧?那个举报电话本来可是点名道姓要找你的,你不在,这倒霉事才落我头上。该不是,你们认识,勾结起来,冤枉同僚?”

        江月楼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顿了一下,没及时回应,金大成立刻顺杆爬,又嚷起来:“瞧,心虚了!钱科长,冯科长,你们还是谢谢我吧,要不是我运气差,那时候刚好在署里,倒霉的还不一定你们谁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觉得有道理,目光同时落在江月楼身上,带着探究和怀疑。

        “我没有。”江月楼沉声解释着。但众人显然不信,金大成还提议把举报人带回来审一审。

        正闹着,门外传来一个警察的声音:“报告,尸检结果出来了!”

        白金波起身,顺带给江月楼解了围,招呼众人一起去停尸房。

        “怎么样?”白金波看了一眼尸体,问老赵。

        “和吴书为的死如出一辙,手法一样。”老赵推了推眼镜,慢吞吞地答复。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其中,江月楼反应最激烈,盯着老赵问:“你确定?”

        “千真万确。”

        金大成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这下都清楚了啊,跟我没关系。”

        白金波和江月楼互看了一眼,神色严肃,都觉得现下这个状况十分棘手。

        江月楼将这些一一说给陈余之听,却隐瞒了白金波为了避嫌,不准他再查这个案子的事,末了提醒道:“警署里面也有金马堂的人。余之,万事小心。”

        陈余之面色一凛:“我知道,可是这么一来,线索又没了?”

        “慢慢来,总会把他们逼出来的。”江月楼背靠着墙,坚定地说。

        两人没去余之堂,而是回了陈余之的家,继续和江月楼分析这档子怪事。

        “你怎么就确认他是金马堂的人?”江月楼一口气喝完一整碗凉水,问道。

        陈余之脑海里闪过他偶遇仓库混斗,本着医者之心进去救助的情景,回答:“我见过他。那晚在仓库,我给他包扎过,他是左撇子,所以我有印象。”

        江月楼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没想起来,便蹙着眉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他没认出你?”

        “我戴了口罩。”

        “等等。”也就这么一瞬,江月楼终于想到问题所在:“你刚刚说,他是左撇子?”

        陈余之肯定地点头。

        不对,他明明看见停尸房那具尸体垂下的右手上有把玩枪械磨出来的茧子,并不是一个左撇子。

        陈余之听他这样描述,十分震惊:“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被警察押上车的。”

        “如果真的有人偷梁换柱,只有两个时间段有机会动手。”江月楼思索着,分析着,“一个是从抓捕现场回警署的路上,一个是回到警署后,从车上到停尸房。”

        “警署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众目睽睽之下偷换尸体,不太可能吧。”

        江月楼站起身,在桌前来回踱步:“好。那说回前者,除非昨天出动的警察都是内奸,才睁一眼闭一眼,放任真正的金马堂成员离开,换了个替死鬼回来交差。可能吗?”

        陈余之愣了下:“这更不现实。可是……在警署内?这怎么会……”

        “想想吴书为的死,也没什么不可能。而且,正因为他是警署内的人,对一切规则了然于心,所以,他利用了办案程序中的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

        “昨天近距离抓捕的人,没资格进入停尸房。而进去查看的人,又都不在现场。唯独金大成,两个地方都出现了。但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在安全距离之外,想必现场根本没看清要抓的人长什么样子。”

        陈余之越听越心惊:“所以,这个人不但对你们的职责分工和办案程序了如指掌,就连金科长的性子,也很有把握。”

        “对。”江月楼很满意陈余之能够跟上他的想法和节奏,“所以,我们正式开始合作?”

        陈余之看着江月楼信任的目光,眉头舒展,点了点头,和他彻底达成共识。

        两人合作的第一步便是同去警署停尸房,再次确定尸体身份。

        此时的停尸房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只有月色透窗而入,隐约可以看到屋内模糊的场景。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停尸床,上面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角落里还有两张床,看轮廓似乎也停放着尸体。

        他们轻手轻脚地推门溜了进来,走到正中间的停尸床旁,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向尸体的脸。

        陈余之果断摇了摇头。

        江月楼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以及两个警察的抱怨声。

        “大晚上的,处理什么尸体,真是倒霉。”

        “谁说不是呢。大晚上阴气最重,这时候埋尸,最不吉利了。”

        江月楼和陈余之神色突变,互看一眼,同时行动,各找地方躲藏。

        很快,两个警察推门而入,目标明确地将中间那具尸体用白布裹着,抬了出去。

        他们没有发现角落的一张停尸床上,江月楼和陈余之盖着白布躺在上面,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若是留心一点,还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停尸房内又回归安静。江月楼猛然掀开白布,和陈余之依次翻身下床,又将原有的尸体归位。

        他们的视线落在中间那张空荡荡的停尸床上,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

        两人异口同声,匆匆离开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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