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1 / 2)
江月楼没想到又在警署碰到楚然,这执拗的丫头坚持不懈地来堵金大成,以便达到她退婚的目的。
整个警局都知道金大成的太太年老色衰,还没有替金大成生下一儿半女,被逼得天天在外寻合适的姑娘为金大成纳妾,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江月楼没想到,看似家境不错的楚然竟然就是那个被相中的女孩,着实有些可惜。
他听见楚然和金大成在办公室吵了起来,忍不住推门而入。
争吵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金大成看着站在门口的江月楼,怒道:“江科长,这是我的办公室,你不敲门直接闯,不合适吧?”
“路过,听到金科长大呼小叫的,以为出什么事了。”江月楼和他吵惯了,毫不在意,倚在门口掏了掏耳朵。
金大成瞪了他一眼,大喊:“轮不到你管。”
楚然自江月楼出现起,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好似他就是来解救她的盖世英雄。
可惜这个英雄面对金大成的喊叫,仅仅哦了一声,便关门离去,令她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他就这样不管她了?
金大成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瞄到楚然的反应,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昨天警察署门口的就是你吧?没想到啊,冰块脸江月楼,居然能和你……我未来的二姨太搅合到一起,啧啧,不简单。”
楚然此时怒气爆表,既恨金大成又气江月楼,干脆破罐子破摔,“对,我跟他是不清不楚。怎么,你还要娶吗?”
金大成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又猛地被推开,还是江月楼。他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人,公事公办地说道:“金科长,白署长找你,很急。”说完,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楚然做贼心虚,也不知道江月楼听没听见她的胡言乱语,顿时面红耳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金大成看她这娇羞的样子,哈哈一乐,“你要是跟他没关系,我说不定心情好还真愿意放你一马。至于现在嘛,我就非要和他争个输赢不可。这事儿,没完。”
楚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径自开门离去。
这一个两个都无视自己,气得金大成狠狠地摔了茶杯。此时,有属下来报,有人举报某个医馆内藏有鸦片。他一看那医馆的名字,顿时又高兴起来。
江月楼,别以为我找不到你的痛脚。他暗想着,立刻召集手下前往医馆捉拿毒贩。
余之堂内,陈余之将玉堂春可能用得到的药材放入出诊箱中,又准备了换洗衣裳,准备在展公馆守几天,直到玉堂春脱离危险。
他刚走到门口,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警察,个个持枪指着他。他被吓了一跳,强行恢复镇定,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金大成从人群中得意洋洋地走过来,先四下打量了一番余之堂的环境,最后将视线落在陈余之身上。
“你……就是陈余之?”他趾高气昂地问。
陈余之认得他,也从江月楼那里得知他好大喜功的性格,态度温和地回道:“是,长官。您带了这么多人拿枪指着我,不知我犯了什么事?”
在金大成眼里,陈余之就是江月楼的人,当即冷哼一声:“还挺能掩饰。搜!”
众警察听了他的命令纷纷行动,有些去翻药柜,有些去拉抽屉,有些往楼上冲去。还剩两个警察仍旧持枪指着陈余之。
陈余之对他们莽撞的行为频频蹙眉,盯着金大成问:“长官,我可以看下您的搜查令吗?”
金大成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没一会脸色又变得阴狠,“在景城,我的脸就是搜查令。”
“您这样不合规矩。就算您是警察,也要依照规章办事……”
金大成嫌陈余之絮絮叨叨很烦,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一个披着羊皮贩卖鸦片的,还跟我叽歪什么规矩制度?抓起来!”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动作粗鲁地将陈余之抓住,按在桌上。他的药箱在混乱中掉在地上摔开来,里面的药和医疗工具滚了一地。
“这箱子挺宝贝啊,一直不离手,我看看,鸦片是不是藏这儿了?”金大成说着,用脚把工具踢得乱七八糟,甚至故意踩在药片上,狠狠碾碎。
陈余之面色难堪,忍不住挣扎起来:“什么鸦片,您不能空口无凭的冤枉人……”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抱着一个盒子从楼上匆匆下来。“科长,找到鸦片了!”
陈余之闻言转头看向那个警察,满脸不可置信。
金大成冷笑着接过盒子,将它重重地放在陈余之面前的桌子上,“瞧见了么,这叫人赃并获。带走……”
“这是栽赃,是诬陷……”
两个警察拽起陈余之,丝毫不理他的呐喊和挣扎,将一个布团塞进他的嘴里,又往他头上套上黑布罩,强行拖上车带回警署。
这一切,江月楼都不知道。他在外公干,结束后并没有回警署,而是直接回了家,路过馄饨摊时还独自一人吃了碗馄饨。
他在心里隐隐期待和陈余之再次偶遇,但直到馄饨吃完,也没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就连他家的大门也紧闭着,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沿着巷子走着,忽然路边的一栋房子里传来女人惨烈的尖叫声。他快步走到房子窗口,看到了令他愤怒的一幕。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面色凶残,正狠狠打着自己的妻子。妻子的脸上已经被打得青一片紫一片,瘦弱无助地坐在地上哭喊着。
醉汉下手毫不留情,扇巴掌已经不过瘾,揪着妻子的头发往上提起狠狠甩到墙上。妻子的肩膀重重撞击墙面,痛得已经叫不出声了,面目扭曲,顺着墙软软地滑倒下去。
即便如此,醉汉却仍不肯罢休,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着她砸过去。
江月楼再也看不下去,一脚将门踢开,阴沉着脸闯了进去,身手矫健地抓住即将砸到妻子脸上的杯子,压根没有控制力道,直接将杯子捏碎,就连碎瓷片扎破手心也浑不在意。
他眼中充满了戾气,死盯着醉汉,紧握拳头,全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状态非常吓人。
醉汉刚开始被他吓了一跳,但仗着醉意很快恢复嚣张:“你他妈谁啊,狗拿耗子。我在我家,打我的女人,管你什么事?滚!”
他的话刚落音,就见一言不发的江月楼猛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疼得他五官扭曲,喊都喊不出来。
“是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她是你妻子,她也是人!”
醉汉哪听得进去江月楼的话,往旁边啐了一口血沫,骂骂咧咧:“你算个什么东西,教训我?以为披身官皮就可以擅闯民宅,胡作非为?我告诉你,我的女人,我怎么打,都不犯法……”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江月楼敏感的内心,一双眼怒光四射。他眼中看到的已经不是醉汉,而是他的父亲,正麻木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吸了毒后的癫狂神色。坐在地上哭泣的,也不再是醉汉的妻子,而是他的母亲。
“你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
醉汉轻蔑地看着他,扬了扬嘴角,“关你屁事,我高兴打就打,打死了,我就再娶一个,老子有的是钱……”
这话简直就像火上浇油,江月楼一拳狠狠砸向醉汉的眼睛,顿时乌青一块。他躁郁症彻底发作,情绪根本不受控制,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醉汉身上。直打得他毫无反抗之力,一边哀号一边挣扎。
幸亏他还保留了一丝清醒,眼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这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停在半空,死死瞪着醉汉。
醉汉仍梗着脖子,打算和江月楼杠到底,“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不然,你走了,我就打死她……”
“你以为我不敢吗?”江月楼反手拔枪,枪口狠狠顶在醉汉心口的位置。
醉汉没想到江月楼来真的,眼中瞬间闪过恐惧。他看见他呼吸逐渐急促,手指缓缓扣动扳机。
“不要!”就在这时,瘫坐在地上的妻子猛然尖叫起来。她跪着爬了过去,抓着江月楼的衣角,脸上布满了泪水:“不要,求你,不要杀他……”
江月楼低头,看向那张善良、无助又害怕的脸,满眼祈求,和他记忆中母亲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着,缓缓收回枪,松开了醉汉,又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他出了醉汉家,大步向前走着,残存的焦躁使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大雨,雨水砸在他的脸上却毫无知觉,眼神中满是痛苦。
他的脑海里一直闪过小时候母亲被父亲毒打时的场景,小小的他哭喊着扑过去想拦住父亲,却被毒性发作丧失理智的父亲一脚踹了出去。他忍着痛爬回来,毅然护在母亲身前,也不知挨了多少脚,直到母亲妥协,说出家中藏钱的地方。
父亲用家里仅剩的钱买了大烟,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吞云吐雾,丝毫不理会他和母亲跪在地上相拥哭泣。
雨越下越大,却浇不灭江月楼满腔的愤慨和怒火,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竟将墙面砸出一个浅浅的坑。他的手心本就被瓷片割破,现在手背也伤痕累累,血水混着雨水从指缝中滴滴答答落下。
这时,巷子口出现楚然的身影。
她从警署出来,本想去找陈余之叙旧,可余之堂门前围了许多人,对着里面一片狼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从一个摊贩那里打听到,金大成抓了陈余之,罪名是贩卖鸦片。
这怎么可能,陈余之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了江月楼,便打了电话去警署找人。可他偏偏不在,就连宋戎和孙永仁也找不到踪影。
无奈之下,她只好根据在香港闲聊时,江月楼透露出来的微末信息寻到了他家附近,果然碰到了他。
只是他看起来状态不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隔绝了外界的动静,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依旧一拳一拳打在墙上。
“江月楼,你疯了!”楚然跑上去一把抓起他鲜血淋漓的手,拼命摇晃着他,大声吼道。
江月楼忽然疯狂大笑起来,笑容狰狞,笑声凄凉。“对,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楚然被他甩开,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但她毫不气馁,继续扑上去抓住江月楼的胳膊,急切喊道:“陈余之被抓了!”
这句话让江月楼停住脚步,转头瞪着楚然,目光中布满了暴戾:“你说什么?”
楚然快速地将听来的消息转述,还未完全说完,就见江月楼掉头就跑,她在他身后追喊了几句,完全没有回应。
雨,滂沱而下,楚然浑身湿透地站在小巷中,望着江月楼奔跑离开的方向,内心腾升起一股无力感。
忽然,一把伞遮住了她的头顶,隔绝了雨水的洗礼。
她愣愣地转头望去,首先看到一双儒雅含笑的眼睛。
“我是展君白,江月楼的朋友,也是……陈余之的朋友。我想,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个,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吧?”
楚然有些诧异,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因为陈余之的事,来找江月楼?”
展君白并没有回答,指了指巷口等候的汽车,催促道:“小姐,已经晚了,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事态紧急,也不容楚然多想,见展君白衣冠楚楚,又能说出江月楼和陈余之的名字,便姑且相信了他。
两人撑着一把伞并肩而行,楚然神态焦急,而展君白的嘴角则微微上扬,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遇见这个女孩,她在雨夜小巷中奔跑的姿态令他惊鸿一瞥,勾起了他内心一丝悸动。
第一次她拒绝了他的伞,第二次虽然借了江月楼的名头,但好歹如愿以偿。
此刻,她被霓虹光影映照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红艳小巧的嘴唇无不吸引着他的注意。
他就这么看着她,直到汽车靠近警署。
而此时,陈余之被金大成关在警署的监狱里,正捆在刑具上,遭受了一轮又一轮的毒打,已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嘴角、身上都是血污,手指几乎伸不直,又红又肿。
金大成手拿着鞭子,气呼呼地瞪着他,骂道:“都人赃并获了,还嘴硬什么?我告诉你,还没人能在我这儿熬过一夜的。我劝你老实交代,省得临死也落个不痛快。”
陈余之艰难地抬起头,声如蚊呐,但坚持否认:“那不是我的东西……”
金大成恼怒地又给了他一鞭子。这一鞭子直接落在他侧脸上,顿时皮开肉绽,疼得他闷哼一声,几乎昏过去。
“我没那么多耐心,最后问你一遍,你的同伙是谁?鸦片哪来的?说!”金大成又威胁似的甩了个鞭花,堪堪擦过陈余之的眼睛。
“我……要见……江月楼。”陈余之嘴里干涩,充满了血腥味。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要求道。
金大成凑近一听,顿时兴奋起来:“江月楼?你的同伙是江月楼?”
“他不是!”陈余之对于金大成的故意曲解非常气愤,撕扯着嗓子辩驳。
可金大成完全不理他,自顾自地猜测:“江月楼其实只是表面禁烟,暗中把鸦片都给了你销赃,你俩里应外合。哈哈,被我猜中了,是不是?”他说得自己都兴奋起来,笑着鼓起掌。终于有机会扳倒江月楼了,管他真的假的。
陈余之从未见过这样无赖之人,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连串的咳嗽声落在金大成眼中,就是默认,就是心虚。
“哟,别慌啊,只要你把江月楼的罪行给我说清楚,我可以饶你一命。”
“咳咳,跟他没关系……”陈余之边咳嗽边坚持为江月楼辩解。
金大成正想说些什么,门外一个狱警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报告:“金科长,出事了,江科长持枪硬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陈余之瞬间变了脸色,他没想到江月楼居然如此冲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金大成看了眼陈余之,冷笑了一声,“走,咱们去会会!”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