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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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重阳登高望远日。

素栀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那张清丽的容颜,微微失神。立在身后的琳琅依旧一身青衣,只是眉目间少了些许冷淡。“今日是重阳佳节,琳琅会为姑娘梳九百九十九下,祝姑娘长长久久,一切顺心。”看见镜中的女子冲她莞尔一笑,琳琅也笑着取了象牙梳将她的一头浓密秀发拢在一起,耐心地梳起来。

“琳琅姐姐。”素栀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你说,如果没有家人,这重阳节怎么过?”她说这话时,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琳琅梳头的手势一顿,随即如常。她看看那眉目忧伤的美丽女子,不知怎样回答才能让她开心。正踌躇间,听见素栀又说道:“琳琅姐姐,你有亲人吗?”

“没有。”琳琅回答,没有一丝悲伤。

“那……你想他们吗?”

“想,怎么不想?”她淡淡地笑了,极其温柔地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素栀从镜中看见了一个她平日从未见过的琳琅。现在的琳琅脸上再无冰冷,只是温柔如水的笑意。“琳琅的父亲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干了一辈子的农活,老实得很。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姚远之,比琳琅小两岁。那时候琳琅十岁,弟弟得了恶疾。家里没钱治,就把我卖到了王府,换了些钱给弟弟治病。”

素栀一愣,难道为了儿子就可以牺牲他们的女儿吗?琳琅小的时候就这样苦吗?“琳琅姐姐不怨他们吗?”素栀问她。

琳琅笑着摇头:“那也是没办法的法子。要是没有钱,弟弟就治不了病了。况且,在家里,琳琅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还不如在王府。虽然累些,却不用愁那些个温饱,比家里好的多了。”

“琳琅姐姐的真名就是琳琅吗?”

“不是,原来的名字叫……姚静之。后来到了王府,就赐了名叫琳琅。”琳琅脑海中小时的事一下子充盈了脑子,她难得打开了话匣子:“那时候,弟弟刚刚学写字,他聪明得很,记性也好得很。有一次他和邻居的孩子去野外玩耍,自己走丢了。娘怕他晚上被豺狼吃了,担心得不得了。第二天一早,他不光自己找了路回来,还带了四条大鱼,说是在湖里钓的。那离我们家足足有个八九里,他硬是自己摸回来了。”

素栀不由得笑了:“你弟弟真聪明,,那后来……又怎么会都……”

“后来,我也是听老乡说的。那时候,边界的蛮人屡屡入境烧杀抢掠。村子里的人避难去了。爹娘在路上被人杀害了,弟弟一人逃到大漠里去了,再也没出来过……大漠里是成群的饿狼啊……要是现在还活着,也该十七岁了。”

素栀觉得发上有些湿润,抬头一看,竟是琳琅落泪了。素栀转身搂住了她,泪水也不由自主落下来了。不知是为了琳琅还是自己还是像他们这样过节的人们。

“王爷说家宴后便来素心院。”琳琅帮素栀挽好菊瓣发髻,穿上水色礼服,插好了茱萸。

素栀点点头,并不言语,转头出了屋子坐在了长廊的美人靠上。琳琅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不开心。的确,毕竟素栀已是王爷的人了。可是王爷却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名分。虽然府中人都知道王爷宠爱一个女子甚至把两个侧妃囚禁赐死了,可却不给她名分,依旧受到鄙夷和嘲笑。像这样的家宴,素栀也是没有资格参加的。琳琅真不知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除非,王爷不想让府外人知道,因为每每册立一个王妃都要向宫里报上玉牒的,禀明她的身份家世,这样便算昭告天下。只能解释说,王爷因为太过喜欢素栀,生怕别人垂涎于她,所以想偷偷藏起来似的。

琳琅是这样猜测的,可不知道素栀是怎样想的。

琳琅坐在素栀身侧,默默无声。素栀忽然转头笑了:“琳琅姐姐,去拿些瓜果来可好?我们聊聊天吧。”琳琅笑着点头。

刘焕迈入素心院内时,竟然听到了女子的欢笑声。他疑心是听错了,复走了几步,就见美人靠上懒懒靠着一个美丽女子,她一身水色长裙,又以薄如蝉翼的青烟色纱丝覆上,绣上朵朵同色绢花,显得缥缈轻逸。她的菊瓣发髻有些松散了,一缕青丝垂下搭在她玉雕般的锁骨上,更显她的脖颈皓净。因为喝了些桂花酿,她的脸上粉白红润,双眸微闭,有着别样的风情。尤其是今日素栀的脸上有着难得的欢颜,那样发自内心的快乐将他一并感染了。

素栀和琳琅面对面坐着,一起聊着记忆里的趣事和见闻,心中原本的阴郁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正聊着,琳琅忽然站了起来,恭敬立在了一边。素栀有些不解,刚想发问,便看见暗处缓缓走来的刘焕。素栀忙忙站起来施礼:“王爷万福。”

刘焕笑着走近美人靠边上的几案:“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就喝酒?”

素栀瞧了眼琳琅笑着:“无妨。我们难得喝点儿。”

刘焕见这两个女子眉来眼去感情甚好,微微咳嗽起来:“琳琅,天不早了,你退下吧。”琳琅应声下去后,素栀笑着迎上来:“怎么,你不高兴啊?”

刘焕敲她的脑袋:“我是那么小鸡肚肠的人吗?不过如果琳琅是个男人,我一定……。”还没说完,素栀踮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下。然后低下头,红着脸说:“说到底还是小鸡肚肠。”

刘焕一愣,眼眸变深,把她圈在怀里重重吻上她的唇,缠绵了好一阵儿,直到素栀双颊绯红,难以呼吸时才被他放开。素栀低下头,不敢看他,绞着袍角说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刘焕觉得好笑,刮她的鼻子:“是谁先来着?”

“那个……”素栀红着脸,倒是哑口无言了。方才借着酒劲胆大一番,不想倒被他笑话了。素栀退到美人靠上坐好,给自己倒了杯桂花酿。刘焕挨她坐下,笑着说:“怎么说素素你还是这么笨呢?”

“嗯?什么?”素栀自顾自喝着桂花酿。

却听见刘焕带着一丝促狭地说道:“竟然在亲昵的时候差点被自己憋死。”

素栀“噗”得一声把嘴里的桂花酿如数喷了出去,却一滴不差地溅到刘焕身上,可怜了那一身华丽的上好丝织衣裳。刘焕的脸上也是湿润一片。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缓缓滑下,可刘焕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面无表情地呆坐着。

素栀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皓齿哈哈拊掌笑了起来。

看来喷了晋王一脸水事后没有跪下求饶反而拊掌欢颜的人只有素栀一人了。

刘焕看她难得心情甚好,也不和她计较。只是打横抱起了她走进内室:“看你这个丫头不好好**一番,怕是要登到我头上了。”身后,留下一串串嬉笑声。

九月十五。

永宣大殿内,架起了一幅耗时半年绘成的盛朝地图。

北定将军赵飞脸色凝重地在地图上用红旗做标志:“皇上请看,胡人从西南,西北,南北方向分股入侵。虽然每股不足千人,却给当地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威胁。甚至强势的还占领了土地,请看着海州西南部分就被占领。”

莫齐言面有怒色:“这些蛮夷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了近十年想卷土重来?看来我军不得不再次出手,灭蔑他们的威风!”

老皇帝略微点头,又看向坐在一旁细细凝视地图的颂王刘昭,微笑着说道:“十一,你来说说。”

刘昭沉吟片刻,说道:“回父王,儿臣早先看史书,发现胡人前次失败主要是自负轻敌,战术弄巧成拙,所以战败。而这次胡人似乎已经有了精密的部署,他们扰乱我朝却不主动进攻,看来是想先挑唆我军进攻,再取决策。儿臣认为,胡人一定也认识到了前次的失败,采取了这样谨慎的战术,大改风格。我军也应该改变战术应对才是。”

老皇帝笑着抚着他的胡须,频频点头:“十一说得不错。朕看,边境居民正在水深火热中生活,我们不必等下去,主动出击。莫将军,现在军饷可够,士兵如何?”

莫齐言上前答道:“回皇上,现在军饷还有三十万石,臣手下还有精兵十万。”

“父王,儿臣有话说。”刘昭开口道。

“噢?”皇帝挑眉。“但说无妨。”

“儿臣想请兵上前线。”刘昭淡淡开口,语气中却是不可阻挡的决绝。“儿臣自知资历尚浅,不过八哥像儿臣这个年纪时已经战果累累了。儿臣想试试,一定不会让父王失望。”

此言一出,四堂皆惊。没想到十一王主动请缨,要求带兵作战。刘昭拿八王对比,表面上是赞颂八王战绩辉煌,有心的人都会听出,刘昭是对老皇帝说,要给他机会打下战绩,好名正言顺受到皇帝偏爱。刘焕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刘昭,眼眸深处是无法看清的渊水流动。

“这……”老皇帝沉吟道。“十一也是双十年纪了,是该出去闯闯。这样,朕给你三十万兵力,莫将军、北定将军协你作战。”

刘昭面露喜色,跪下行礼:“谢过父王。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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