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 金玉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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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京口大道,见得山林葱茏耸出一琉塔尖,疾已告知那是昌泰寺,周边寺庙林立,且毗邻皇陵。

    临近北篱门,便是京都地界,右侧紧挨着凫祥山,宫学院建于其上,京都各氏族子弟扎堆。左侧是座大山,钟山,皇家时有游猎,并供宫城枕着好眠。

    凫祥山下即是墙棘护卫森森的皇家游苑,每到暑气蒸腾之季,皇宫里的主子便迁住其间纳凉,一住就是二三月,奏准召令皆由此出。

    宫城居京都北面,其余三面各镇三城军卫,分别是东府,南郡,西石曜。

    东南两城住的尽是世家大族,随便一板砖下去,就拍死三五贵族,一派富贵荣华象。而西城冷峻,驻扎重兵,听召天子。

    凌家马车过二桥,沿着青溪驶入东郊。

    凌琼早已派人收拾好了家宅,占地紧凑,比上赋城祖宅小一圈,价格翻了好几倍。

    “青溪有七桥,千万记住了,大桥前是东府城,往前的边淮列肆紧挨朱雀门,那里就是南郡城。城里有一条宽巷子,名金玉满堂,里面住了司、谢两大氏族。那里也最热闹,有南市,东长干,朱雀航……商铺满地,进去喘口气都要花银子。”

    凌琼拿出张京都地图册子展开,指着金玉堂巷子里的两大氏族,着重跟凌岑敲警钟。

    “疾已改明你罗列一份京都贵人关系图谱出来,有画像最好,让家里人都好好认认。尤其是你,阿岑,你给我听仔细了,银子紧你花,少闲逛少打听少开口。宫学已经打点好了,上学期间跟紧阿淮,他怎么做你就跟着做,能让阿淮开口的地方你就少插嘴!”

    凌岑挡着额头,防止凌琼又拿指头戳他,拢着眉头十分不乐意,“既然怕我生是非,就不能不去宫学吗?请个夫子上家里不行吗?”

    凌静拿他没辙,摇摇头,“不读书,别人骂你你都还不起嘴。”

    凌岑撇嘴,“这里人个个金贵,我就一鳖孙,哪敢还嘴啊。”

    昌平四年,六月中旬,周帝病逝于游苑,威强叡德曰武,谥号定武,周武帝传位于太子蔺夷衡,世称少帝,年号昌吉。

    六月蝉闹得心生燥,阜安贪凉,背着人偷吃了不少冰镇凉饮,半夜闹肚子,白日正午,四肢平摊竹榻,肚子搭着薄毯,睡窗纱下方晒太阳驱凉。

    凌静手持团扇替他扇风,凌铛剥开荔枝,挑去核,满满一盏白脯子,晶莹剔透,阜安眼馋,急着要吃,四姐姐唤个不停。

    “不行,你五哥昨天布置你背的书,会背了没?”凌铛端去一边,“不会背,不给吃。”

    阜安学会了搬靠山,“我告诉娘去。”

    佩詹卿就阜安这么一个独苗苗,平日里宠得没底限,脾性养得娇纵了些,只要有人不如他意,张口闭口就是告娘。

    凌铛故意板着脸,说:“小七,你以后再拿这话威胁人,我们都不理你了。哼,没人愿意跟不懂事的小朋友玩,尤其是好吃懒做的小朋友。”

    凌静附和她,“对啊,没人会喜欢坏小孩。”

    阜安鼓着腮帮子,翻身下榻,往外面跑,边哭嚷道:“不要你们,我找娘去!我再也不喜欢三姐姐和四姐姐了!呜呜……”

    凌铛立在门口,幸灾乐祸地说:“卿姨一大早就出门了,别白费力气了。”

    章冬婆子捧着冰盆来到廊下,阜安扑上去,哭哭啼啼地告状,“章冬婆婆……”

    “乖乖,我的心肝别哭了嗷。”章冬婆子连忙搁下盆,搂着阜安心肝宝贝的哄,“四小姐,小少爷还小呢,小孩儿记性好,当心他拿这事儿记你一辈子。”

    佩詹卿是头号宠孩狂魔,章冬婆子就排第二,俨然将阜安当亲孙子隔辈亲,日常护犊子得厉害。

    “记不住待他好,记住我坏也可以。”凌铛塞一口荔枝,囫囵道,“省得家里没个他怕的人。”

    天际一抹红,彻底没于西山,众星拱出一轮钩月,凌家围桌用完晚饭,丫鬟们挨个儿捧上茶清口。

    佩詹卿有些魂不守舍,茶碗撞上几角,险些摔地上。

    “有没有烫到?”凌静捏着帕子赶紧上前,翻着佩詹卿手心手背来回检查。

    佩詹卿摇头,眼里盛着惶恐,她攥住凌静的手,说:“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张高轩延期至明年秋后问斩,我担心……”

    凌静闻言一笑,慢声说:“你放心,他出不来,我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延期就延期吧,你不也曾在牢里待了一年多,正好,让他也试试你曾经受过的严刑。问斩前,留他一口气在。”

    酷暑难耐的夏夜,凌铛猛灌两口热茶,仍觉后背发凉。

    偷觑了凌静好几眼,忽然间有些不认得她了。

    能在深宫后院里闯出一片天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娴静温婉的软绵性子。牡丹虽国色,总归只开一季,而月季淡雅,四季常开,乃花中皇后。

    月上中天,凌静侍弄着月季盆栽,搁下花剪,凌淮闲庭入屋。

    “怎么说?”凌静抚摸着梗上尖刺。

    “义央公主暴毙,少帝震怒,命二皇子蔺夷隆领兵前往甘州城攻打北域,意在收复州。”凌淮拣了个躺椅,嵌入身子,“你猜猜,北域此次会派哪位得力大将应战?”

    “北国镇国将军,秦邱。”凌静关上窗,“你嫡亲舅舅。”

    凌淮拎壶浇茶,“好记性。”

    凌静惋惜,说:“可惜了。义央公主命薄,生在皇家万般不由己,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周武帝一死,少帝不及弱冠,如此年轻的帝王如何震慑四方,北域又怎会不寻个由头引战。”

    凌淮搁壶,“少帝蔺夷衡本性好战,和亲公主活不长啊。”

    凌静笑问:“要去战场上走一遭吗?说不定秦邱一见到你就退兵了,或许还能见你母亲一面。”

    “她死了。”凌淮支颐,透过窗格望月,“早死了。”

    凌静愣住。

    “再受宠也只是贵妃。”凌淮却笑了,薄情寡义的笑,“你以为秦邱此次战役为何会失利?我来告诉你——北域外戚专权,秦邱手握重兵,以皇后为首的外戚小朝廷,怎能任由天子拉拢秦邱,跟他们分庭抗礼。”

    他仿佛事不关己,轻言慢语地往下说:“便借复征甘州城一战派出大将秦邱,领着一群老弱病残的卫兵迎战周国。惨败既定,亏是秦邱领兵出征,负隅顽抗了整整半年。”

    “我那不争气的生父,一辈子心慈手软,纵有辨才之德,却无铁血手腕,孩子,女人,忠臣良将,一个也护不住,注定成不了大器。外戚把持朝政,暗箱克扣粮草援兵,令帝将失和。再暗中假传圣旨,鸩死贵妃。秦邱闻此噩耗心神俱惫,如何披挂上阵?如此一来,秦邱这么个心腹大患,自此拔除。”

    凌淮说得轻巧,凌静听来心揪。

    凌静坐凳上,摇着团扇,说:“你父亲也并非你说的那般不堪。北国有高楼,举手可拥月,故名拥月楼,乃北帝悼念亡妃胥月所建。自此楼建成,帝王夜夜留宿高阁,后来……抱着亡妃画像引火自焚。世间难得痴情郎啊。”

    “痴情?一个懦夫的痴情,可谓累赘。”凌淮低嗤,“但凡他晚几天寻死觅活,就不至于留那么大堆烂摊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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