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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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子将殷逸川扶着坐起来,把茶盏递到他的嘴边。

然而,殷逸川只闻了一下那茶的味道,便一把推开扁舟子,倒在一旁开始干呕起来。

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殷逸川所闻到的,根本不是茶香,而是刺鼻的腐臭。

“公子你是怎么了,公子”

扁舟子惊愕地看着干呕着的殷逸川,赶忙慌乱地轻抚着他的背。

干呕了半天,却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殷逸川已经大半日没有进食,上一次吃东西,还是在寒衣节闹市上那半碗黯然汤。

好不容易止住了干呕,殷逸川重新躺在床上。思绪渐渐清晰,回想起方才问道的那味道,他恍然明白了

他不是生病,而是蔚执风给他的冥丹,失效了。

在进入冥界之前,蔚执风曾让他和秦方泽服食冥丹,以确保他们两个凡人可以在冥界自由走动,吃喝冥界的食物,凡体不受影响。

然而这冥丹却是有时效的,来到冥界这许多日。忙于周转于国与国之间的阴谋诡斗之中,这冥丹的时效,大家都忘记了去计数。

而此时,却好巧不巧的,在蔚执风离开他几个时辰之后,冥丹失效。

殷逸川也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失效与蔚执风的离开有没有关系。那家伙曾开玩笑说,他的仙气可以养自己的身体,如果是真的,那可真就是贻笑大方了。看来,蔚执风对他而言不只是知己而已

他是他的命。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扁舟子又焦急又困惑,只能不停地安慰着“公子你再等一等,大殿下派去找的名医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很快”

殷逸川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没有用的。整个酆都,只有蔚执风知道他是凡人,冥界的名医又怎会知道凡人的身体会出什么毛病又怎么会有冥丹这样只给凡人与神仙服食的丹药

而此时,他更担心的,是身在浮壁的秦方泽。

秦方泽的冥丹是否也已经失效殷逸川非常想爬起来,给秦方泽写一封信。问一下他的状况。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连动也不能动。

“扁”殷逸川干哑的嗓子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扁舟子会意,立刻俯首到他耳边。

“写信。”殷逸川道。

“写信”扁舟子问道“公子,你要写信给谁吗”

殷逸川点点头,手指指了指放在桌案上他的包袱。

扁舟子立刻将那包袱拿过来,从里边拿出一小盒双鲤和一叠尺素,正是他们离开浮壁之前,烛溪交给他的,为的是方便传送消息回浮壁。

“公子你要写信给谁什么内容你告诉我,我来写。”扁舟子拿出一方尺素,提笔问道。

“方泽吾友。”殷逸川艰难地说着,每吐出一个字,喉咙就像被刀子扎了一下“冥丹效用在否”

“冥丹”扁舟子一愣“公子,什么冥丹”

“幽冥的冥,丹药的丹。”殷逸川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释了,摆摆手示意他就这样发出去“寄给浮壁坐忘宫秦方泽。”

“好的,公子。”扁舟子写好尺素,从那小盒子里拿出一条双鲤来,将那尺素送入鱼儿的口中。

接着走到外面池塘,将那双鲤送走。

躺在床榻上,此一刻,殷逸川只感到无比的悔恨。

自己不该带秦方泽来冥界的,无论他当初怎样苦求自己,自己都应该狠下心把他留在寒川的。那里是秦方泽的家,有他的亲人朋友,他留在那里,可以继续做他的大少爷。而不是来冥界被扣留在异国他乡做人质、朝不保夕,更不会面临冥丹失效这样危及生命的大事。

如若秦方泽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殷逸川就算死一万回,也偿还不起这罪孽。

“你是哪一宫的下人”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呵斥声“为何不穿丧服为何不去宗灵宫哭丧”

“这位官爷,我和我们家公子是大殿下请来宫里的客人。”是扁舟子回应的声音。

殷逸川一惊,试图坐起来,却连支撑起手肘都不能,只得侧着耳朵,试图听清楚外面的争吵。

“客人大殿下什么时候能请来客人”那声音似是不屑。

“可不敢瞒官爷。”扁舟子道“我们家公子乃是浮壁派来的使节殷大人,在下是他的跟班,您不信可以去问大殿下。”

“浮壁使节”那声音傲慢道“南阴弹丸小国而已,也敢妄称大人。”

“官爷”

那声音打断扁舟子的辩驳“我酆都乃是五阴之首,陛下乃是天子至尊。如今太上皇驾崩,就算你是浮壁的使节,哪有安坐于我酆都宫城、不穿丧服、不去哭丧的道理”

“官爷,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哭丧。”扁舟子道“只是我家公子身染重疾,实在下不来床。”

“既是浮壁派来的使节,必是身体康健的臣子,怎会身染重疾”那声音怒喝“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在我宫中鬼鬼祟祟,想趁机刺探酆都军情。”

“天大的冤枉”扁舟子似是百口莫辩“我们家公子是今天才生的病,官爷如果不信。可以找大殿下回来当面对质。”

“大殿下”那声音冷笑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酆都六宫中这么多殿下,大殿下算是哪个牌面上的找靠山都不知道找个靠得住的。”

“官爷”

“别那么多废话给他们套上丧服带去宗灵宫哭丧”那声音喝道。

“官爷官爷”扁舟子急道“这可不行我们家公子身体真的受不住啊”

下一瞬,屋门被“砰”一声撞开,一个侍卫头领打扮的彪形大汉带着一群阴兵闯进屋子里来,不由分说便将殷逸川从床上拉下来,蛮横地拖拽着出门去。

“放开我们家公子否则我要动手了”扁舟子此时也是被激怒了,小眼睛瞪得溜圆。

“小样儿,你还敢跟爷动手”那彪形大汉作势就要拔剑“来呀老子打不死你”

“扁舟子”殷逸川耗尽力气喊出三个字,虚弱地对着扁舟子摇了摇头。

“公子”扁舟子气得直跺脚。

殷逸川却仍是摇着头,苍白的面容上露出警告的神色。此时正值国丧,他们二人身处酆都六宫,蔚执风不在身边,他又冥丹失效,此刻若与这帮下人动起了粗,他们无胜算不说,也不占理。不如忍一时之辱,既然是要送去宗灵宫哭丧。定然魁宇、魁颂他们都在那里,届时再秋后算账不迟。

虽然脑子里这么算计着,但身体却每况愈下,殷逸川开始担心自己的神志还能清醒多久,还能不能撑到去宗灵宫求援。

被那群侍卫胡乱地套上件丧服,殷逸川根本无力自行走路,只能靠着扁舟子扶持,踉踉跄跄连拖带扯地被领去宗灵宫。

一进入宗灵宫大门,殷逸川便看到夜色下满目的素白。那血色诡异的屋檐之下,白色的帷幔层层叠叠地挂在两侧,在寒风中幽幽飘动。精致而华丽的漆黑棺椁陈列在正中央,近旁跪着酆都王室子弟;再远一些的阶梯之下,跪着数百人,是酆都朝臣;最远处的庭院边缘跪着宫中的侍卫、仆役和宫人。在飘浮的帷幔下,满耳尽是凄凄哀哀的哭声。

殷逸川和扁舟子被拖拽到角落里,那侍卫头子狠狠踢了一脚殷逸川的膝窝,殷逸川便“扑通”一声跪在硬邦邦的砖地上,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时间,神识恍惚的殷逸川仿佛回到了枯桑镇。那时自己常常能感受到这样的疼痛,来自于自己的同乡。他们痛恨也畏惧自己,因自己是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他本以为来到了冥界这样的偏见没有了,那样的疼痛便会离自己远去。然而,就在蔚执风离开不到一天,这疼痛便回来了。

殷逸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无论凡间还是冥界,一切从来没有改变过。即便他不再是人人喊打的鬼婴,也不耽误人家找到伤害他的理由。三界并无任何差别,不过是人心转圜罢了。

殷逸川跪在地上,扁舟子在他身边关切地小声问“公子,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殷逸川转过头,对扁舟子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聊作安慰。兴许是膝盖的疼痛作祟,此时此刻他的神识竟清醒了一些。

抬头看向远处的棺椁,跪在近前王室子弟中,魁颂的身影尤其明显。他的两个眼睛已经哭得肿成桃核一般,他跪在那里身板直挺挺的,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漆黑的棺椁,双手握拳垂在两侧,紧紧攥着。

殷逸川虽看不透他的心思,却也隐约能猜出此刻他心中所愤恨、所恼怒、所仇视的。

与魁颂对比最明显的,是他对面跪着的魁功。他虽然面容也显出哀伤之色,但却看不到一滴眼泪,时不时活动一下膝盖,似乎已经跪得腿麻了。眼睛偶尔瞟一眼夜空,似乎在算计着时辰。

而魁宇在其中算是最不起眼的,恭恭敬敬地低头跪着,看不到表情,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隐形人一般,一如他这么多年在酆都朝局中的位置。

“公子,我看到大殿下了。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和他说话。”扁舟子说着就要起身上前。

“别。”殷逸川拉住扁舟子,虚弱道“现在不能过去。”

“可是公子你”

“我没事。”殷逸川露出苍白一笑“我好多了。”

殷逸川并没有全然说谎,不知为何,他虽然还是浑身疼痛难忍,但确实比刚才感觉到舒服了一些,没有那种浸身在冰窖里的冷意了,神识也清楚了许多。

“公子”扁舟子明显还是很担心,扯着脖子看向魁宇,似乎想让他注意到他们在这里。

“看什么呢”方才那侍卫头子看到扁舟子的动作,压低声怒道“叫你哭丧谁叫你来这里东张西望”

说着他抬起腿,就要给扁舟子一脚。

然而下一瞬,却见一个孱弱的白色身影扑了上来。

伴随着一声闷响,殷逸川胸口感到一阵剧痛,被踹飞出两丈开外,重重跌落在地上。

虐川川的一章,分手后冥丹失效被人欺负,e你们可以打我了下手轻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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