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如柳絮心思纷飞 似藤架愁怀暗结(2 / 2)
王公社见女女乘务员急切的样子,心里一动,说:“请问,你是问感情、财运、前程,还是工作、事业、健康……”
女乘务员不假思索,小声地说:“都测都问。”
王公社摇了摇头,说:“一字一事。”
女乘务员想了想,说:“感情。”
话音未落,一串响亮的鸣笛声响起,像防空警报似的。
楚城站到了。
周归一连忙起身,准备下车;那女乘务员很有些失望,眼巴巴地望着王公社;王公社稳坐不住,说:“归一,你先下,你先下……”
周归一下了火车,却不见王公社下来。
一会儿,火车开动了,却见王公社从车窗里探头出来,说:“不要担心我,下一站……”
周归一只得独自往学校去。
虽然,王公社已经解释得清清楚楚,官姐即便到了省城,也没有与“鼓眼睛”发生什么,但是,周归一却固执地认为,即便没有发生什么,官姐也不应该与“鼓眼睛”在一起出门。
周归一明知道官姐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不得不求助“鼓眼睛”,但是在心里却是满满的沮丧和愤怒。
这就是少年周归一的纯真善良,也是读书郎周归一的狭隘幼稚。
街道边,有几张固定好的座椅,是那种两面都可以坐人、顺着街道走向摆放的条形木质座椅。
这些座椅,有的安置在一棵大树下、有的在一丛水竹旁,有的在花坛边,有的则在葡萄架下。
周归一在一架葡萄藤下的长椅上,背着街道坐下来,像一个流浪汉一般,身心疲软地歪在那里。
这个季节的葡萄树是没有生机的,枝条灰暗、叶已落尽、藤蔓干枯、不复繁茂时的精彩。可以想象的是,在这架葡萄下面,在这张长条椅上,一定发生过许多你亲我爱的故事。
诗云:
果实饱满累成串,
藤曼缠绕枝叶繁;
郎采珍珠问娇奴,
可就秋色成凤鸾?
这是当代诗人古上九的作品,也是周归一十分喜爱的作家诗人。古上九乃大宥人氏,出身农家,少年贫寒;后金榜题名,入仕楚城官场。其耿直敢谏,遂为官场所不容。晚年,结庐楚水之畔,著书立说,讲学桑梓,人称:楚城九爷。其著有诗卷《案眉集》、《秋雁拾萃》等。其诗作超凡脱俗、格调高妙,又多以生活日常为题,深受诗评家推崇。
周归一记得秦雨莲曾经在信中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拥有了孩子和一座四合院,一定要搭建一棚葡萄架,置身其中,看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闪烁着醇美的光芒,听四处轻鸣的蛐蛐歌唱岁月、收获。
可如今,周归一坐在这枯萎如蛇的葡萄架下,不想回忆已经发生的事情,却又深深地陷于其中。
周归一一次次地在心里说道,无所谓,无所谓,我还年轻,我的爱情还可以生长。像那割了又长、长了又割的韭菜,一夜甘露,爱情立马可以从头再来。可是,我真的无所谓吗?无所谓的青春啊,总是让人无所谓地做一些有所谓的事情。比如伤害别人,比如不愿服输,比如一意孤行。
夏天大抵是真的来了。
昨天周归一去省城时,楚城似乎灰灰蒙蒙的,看不到夏的色彩和表情;今天却大不相同了。梧桐树干湿润了起来,有着清新的绿色,花坛的草啊、树啊,精神了许多。
有人从周归一的背后走过,踏响了夏天的街道;周归一想,不管是什么人,在这样的季节里,一定都是脸色睛朗、脚步轻快,像一团团柳絮,轻盈地飘飞。他们不曾注意到椅子上坐着的周归一,就像椅子上的周归一不会在意行走的他们。这就是世态的真实情形,正像楚城不知道周归一的心思,而周归一又哪里知道楚城的内心。
这个城市,正在离周归一远去,虽然周归一依然在它的怀抱里。
有一个女孩穿过葡萄架,像一只蝴蝶,风韵十足地从周归一的面前是走过。
这个穿着裙子的女孩,目光朝向前方,柔声的叫道:“死牯牛娃子,慢些啊。”
那个被唤着“牯牛娃子”的男子,站定身子,回过头来,回应道:“喜鹊儿,快点哟。”
这俩人一呼一唤的,那乳名仿佛就在空中跳动着,像两朵浪花,慢慢地交融起来。
很快,那个叫“喜鹊”的女人赶上了“牯牛”,俩人手挽手,向前走去……消失在周归一的视线之中,也消失在两个人的乳名之中。
是的,随着一个人的长大变老,知道他乳名的人会越来越少;周归一相信,自己的爸妈也一定有过乳名,却从来不曾告诉周归一。周归一知道的,是他俩的正儿八经的名字:周归一从来没有听人叫过爸妈的乳名,也许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乳名忘掉了。
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周归一的肩膀,站在周归一面前,说:“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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