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二月廿三(2 / 2)

加入书签

  王前茅坐于舱中,为众抚琴。

  朱小山钻到船尾处理吃食的后厢室,与伙夫厨娘为伴,运刀如飞,几个呼吸间就已把一尾大鱼剔骨去刺,料理得清清爽爽。一把抓过案头的羊肉,三下五下,将羊肉又切剁得妥妥帖帖,然后肉羹、菜果等等等等,切的切,洗的洗,拼盘摆碗,拌料佐酱,仿佛生出了三头六臂,任何食材到了他手里,都快速化形,变成可选可用,可煮可烹的状态。

  伙夫惊为天人,其妻厨娘喜欢地道:“朱师傅,难怪你不到前舱中去,你在这厨室,正正是大宗师大老祖啊。”

  朱小山呵呵一笑,眼角觑到丁兰前来取食材,料她已经听到厨娘的褒赞,又是呵呵呵呵一阵憨笑。

  厨娘道:“朱师傅,你可说了亲事?若未曾,我娘家有个侄女儿,模样倒也生得标致,你不嫌弃的话,我为你保个媒。”

  朱小山故作未闻,问丁兰道:“兰姐,可要多洗些果子?”

  丁兰取过几盘小果装在食匣,指了指热茶,示意朱小山拿上跟着,道:“你也去前舱,莫扰了大哥和大嫂的活计。”

  厨娘笑道:“丁姑娘,只有我们扰了朱师傅的活计。”伙夫扯了扯她衣袖,止住了她的话头。

  朱小山随在丁兰身后,问道:“兰姐,刘准呢?”他和刘准不通五音,做不到高度欣赏王前茅的天籁之作,人多的时候不敢聚在其中,万一要点评几句,二人就会出丑。

  故而,王前茅一发功,二人便主动打下手,他来厨室切墩,刘准跑堂。旁人只道他们一个厨艺精湛,一个勇于奉献,其中道理不足为外人道。

  现在兰姐来取食,刘准去哪儿了?

  丁兰示意了一下另一边的侧舷方向,声音温柔地道:“贺家姑娘在找他问话。”

  侧舷,贺一品的嫡妹贺一束,正睁着一双美目上下打量刘准,声音爽朗:“刘准弟弟,家兄急匆匆着人护我乘妖禽来京兆,可不是游文江这么简单的事罢?”

  刘准暗暗抹汗,这湘妹子好辣、好劲,像是一束辛辣大花椒,比渠州妹子的脾气还要爽利鲜明几倍。

  心中:你美则美矣,但你这性格,我可不敢保证袁飞师傅消受得了啊。

  贺一束果然如一束鲜花,不过却有点儿带刺。容貌美丽,言辞神色却甚干脆利落。

  她年龄已过二十五岁,未能炼化灵根,乃是普通人。因为家族中不少人是赶尸门弟子,其他人家听了就怕,不敢提亲。这回胞兄催着来京兆,她已经料到了几分事由,现在看了一船的年轻男男女女,又是抚琴,又是作诗,各搞才艺表演,心中更是了然。

  但满座多是十七八岁往下,最大的不过二十岁,哪个是她贺一束的牛粪,咳,栽花的花瓶啊?所以叫了刘准避众,要问清楚。三言两语,便以姐姐自居,要刘准自称为弟。追问出原因,也不避讳,接着追问男嘉宾,咳,男方的信息。

  准媒公刘准据实回道:“是七星门的大修士,袁飞袁师傅。他正在前面大船上。”

  “哦,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么?”

  “甚受器重。贺大姐,他可是代表我大梁,参加过与巨人头领谈判的。”

  “巨人头领有甚么了不起的?你们太医院不是也能教导出来么?他是修士,通明境以上,寿元绵长,五十年后,他还跟壮年一样,我怕是化成黄土一抔了。”

  “贺大姐,修行其实风险极大,我听贺一品师傅曾提到他的夫人也是普通常人。也听他常感慨,修行界难有寿终,又常喟叹,怕误了夫人。”

  “这倒也是,我嫂子就是普通常人。袁飞,袁飞……他名字只有两个字啊。”

  “他还有个名字,三个字,叫袁长飞,在七星门也是极有名头的。”

  ……

  贺一束回舱,留下刘准待在侧舷。

  身后跟着朱小山的丁兰走了过来。刘准道:“兰姐,这位贺大姐的线可不好牵。”把和贺一束的对话简述了一遍。

  丁兰温和一笑道:“我娘也是普通常人。”

  刘准一击掌:“是啊,师母也不是修行中人,与师父情比金坚,我竟忘了说。多谢兰姐鼓励。”

  朱小山心中:兰姐哪里鼓励你了?兰姐只是在感慨啊。

  丁兰道:“关键还是要他们双方朝上面,互相认识了解,性情相投才重要。”

  朱小山心中:对嘛,兰姐要说的就是性情相投。

  刘准用力点头:“多谢兰姐提点,决胜之道正在此着。”

  朱小山特别讨厌刘准这种没事就“兰姐说得对”“谢兰姐指点”的马屁。他脑子里的念头已经按最快速度在运转了,但仍赶不上二人的对话速度。不管不顾了,抿了抿嘴,他计划要坚定地道:“兰姐,我不喜欢施……”

  刘准像是料到了他的想法,倏然伸手指着立于船首甲板的庄静、谢末末、守玄三人,对丁兰道:“兰姐,你看庄师姐和慕容师傅带着馍馍,像不像一家三口?”

  丁兰点了点头,道:“确然。”

  朱小山不悦。

  他一扭头,进舱去找王前茅来合力,他一个人应付刘准太费劲。

  这时,文江下游数只小船伴着一只稍大之船如飞驶来,一名身形瘦削的老太监在众小太监簇拥下,立在中间大船的船头。前行小船唱宣,宫中赐宴,赏予文会,河面诸船纷纷侧让。

  来的船队很快超过刘准等人的船,往上游太子座驾追去。

  刘准仔细打量那立在船首的老太监,对方也转睛看来,似在打量他们。刘准看那老太监容貌陌生,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由暗暗细思。

  太子船队停在江心接得来船,搬上酒席,又再缓缓启程。

  贺一束远远盯着众船上晃动的人影,看了良久,走近刘准,轻声道:“哪个是袁长飞?”

  刘准愕然少许,回道:“我没看清。”船上人影幢幢,相距又远,他确实没能看清袁飞在不在列。

  贺一束:“能让咱们的船再凑近些么?”

  刘准道:“眼下有些不便,皇上赐宴,众船必会领恩。再过一个时辰许,咱们再近前去,待太子殿下回宫,咱们就恳请上船听讲。已经向江大人请命了的。”

  他目光停在一方,忽然笑道,“贺大姐,袁飞师傅来了。”

  贺一束又惊又奇,睁大一双妙目望去。

  江畔一叶扁舟往他们的游船驶来,舟头立着三人,当头的白衣文士装扮,正是七星门掌门白长雪,袁飞和宋长襟立在她身后。

  刘准暗暗纳罕,今日多事透着古怪。满天际的明媚艳阳下,风中的寒意竟然在逐渐增深。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