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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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节这天,晏南修起了个大早,换了件暗蓝色的袍子,莫奇帮他整理好腰带,“少主穿这件真俊。”

  晏南修已高过莫奇,还记得初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奶娃子,哭着找辛姑姑。

  莫奇把他背在背上安慰,少主以后没有辛姑姑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为何,辛姑姑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晏南修不懂,人怎么可以一夜之间就不见了,怎么寻也寻不到,他怕极了,一直在和莫奇闹腾。

  莫奇思忖了一会,安慰道:“她嫁人去了。”

  “你胡说,辛姑姑说过,我想娘就抱着她,她会像娘一样爱我,娘怎么会去嫁人。”

  晏南修气呼呼的,一口咬在莫奇的脖子上。

  从莫奇背上挣脱下来后,晏南修泼坐在地上,流着鼻涕嚎啕大哭。

  莫奇在那一刻知晓了,王爷为何会杀了辛姑姑,晏南修太过依赖她,害了她的命。

  晏南修在古镜前瞧了眼这身装束颇为满意。

  “云裳起来了吗?”

  莫奇答:“起了。”

  “等会我陪她去镇子上买些帛纸做燃灯,你就不要跟着了。”

  “少主万万不可。”

  莫奇只要忆起那日遇袭,夜里还会冒着冷汗做噩梦,断然不敢再让他下山。

  这二十里地,除了虎头山已无一块夷地。

  晏南修甩袍就出了门,“叫上玄大哥便可。”

  莫奇一个飞步,跃在了晏南修前头,“少主,严统领一日不到,你一日下不得这山。”

  看着莫奇如此执着,晏南修脸灰成了锅底,“你我认识快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来我可有一日自由,笼中豢鸟也曾得到过树稍甘露,我的一生被他禁锢得死死的,你还要阻我吗?”

  莫奇忍着声答:“我永远都是圣上的人。”

  “哈哈哈……”

  晏南修双眸笑出泪来,“莫奇啊莫奇,我把你当兄长,你总是君臣有别,我曾以为是辛姑姑的死让你畏惧,如今我变得这般不可进退,你不觉得既好笑又可悲吗?”

  莫奇一脸强硬的和晏南修对视,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正午云裳和玄青子背了许多东西回来,远远见着晏南修坐在残桥边,手握一根细竹一动不动。

  玄青子咬了口梨皮吐掉,“干啥呢,钓王八呢?”

  晏南修不答,坐在那岿然不动,光影勾勒出他石雕一般的身体,如一匹孤独的狼。

  云裳见南修心绪凉然,把手中的帛纸递给玄青子,安静的伴在他身边,从正午坐到了夕阳里的最后一抹晚霞。

  晏南修的眉眼比这秋风还悲。

  早上莫奇的话如尖刀一般插在心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她是全家被灭。

  晏南修说,我生在帝王家,弑父杀兄的事百十年就轮一回,如真要不共戴天,大赤早该亡了。

  莫奇说,云裳生在江湖,江湖最逃不过的是那恩仇必报,你想要她有个好的下场,必然要断了念想。

  无数燃灯从吾山居落至崖底,飘过残桥,荡到虎头山,圆月太亮,燃灯也失去了炫彩,云裳接住一个,“这几年谢谢你,往后要喜乐。”

  晏南修强颜欢笑,“我同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从前有个小女孩养了只小兔子,很是喜欢,每日都把它抱在怀里。

  一日小兔子调皮跑丢了,她在花园里找到了在啃青草的小兔子,女孩高高兴兴的抱着它跑了,却没发现旁边咬着青草的小狗。

  小狗是他三年前无意中收留的,带回家中摸过一回便不再管它,第二日小兔子又来啃青草,它看到小狗说,你再怎么努力也不是兔子啊。

  小狗很伤心的说,我只想让她再摸我一回。小兔子说,你会咬人,小主人是不会再摸你的。

  小狗伤心的说,小主人从来没有爱过我。

  小兔子说当然不会啊,至少带你回来时小主人是爱你的。

  手里的燃灯烧了起来,晏南修放开燃灯立起身。

  “我多么希望我是那只小狗,至少有一瞬间被女孩爱过。”

  那年她扬脸对窗笑,他只身风里过,这是相遇的开始,也是命运在戏弄他们。

  晏南修看到云裳一副如此阴郁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

  燃灯烧塔后,玄青子摆了坛桂花酒和一盘桂花糕,大家对着满月祭拜,仪式完成,几人入了席。

  观棋随便吃了几筷子,又走到了棋盘边静坐。

  云裳见他今天还是无食欲,捻了几块桂花糕送了过去。

  观棋抬眼望着云裳。

  “要走了吧  !”

  “快了。”

  今日云裳到银杏镇接到了表哥的信,过完仲秋节,就来接她。

  “云裳,”

  观棋动了下唇,叹了口气,摆手让她离开了。

  他开不了口,做为一个神算,他不该给云彪算那一卦,太凶,有的人可以逆天改命。

  大部分人指点一二能消些孽障,只有极少数人一算定终生,半点都迂回不了。

  云彪就是那极少数,二十多年前那一卦后,他不再给人算命,从此云游四海。

  三年前让玄青子去怀娄一探,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石桌小酌,几个年轻人对酒当歌,玄青子想看莫奇出丑,一个劲的灌他酒。

  相处了这么久,几个人都有了情谊,莫奇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只好饮下,又用内力把酒从指尖逼出。

  玄青子一副恼火的样子大叫,“当着我的面这样做,过分了啊。”

  几人哄笑起来。

  莫奇汗颜,只得扯开话题,“你的功夫跟谁学的。”

  “一个被撵下山的秃驴。”

  莫奇感叹,“撵下山都有这等本事,真是一奇人。”

  “简直就不是人。”

  他从来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捡到他时应该不会超过三十,跟在他身边八年,只知功夫高深莫测。

  那人心里十分阴暗毒辣,不是偷看汉子洗澡,就是带他躲在暗处看各路高手厮杀,他从不出手,看完后会和玄青子说他们招数如何,若是遇着了应该怎么避。

  那时候的玄青子被他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对他的话那犹如圣旨,一个字也不敢忘。

  有时见他心情好,玄青子就像个哈巴狗一样讨好奉承,说些言不由衷的高兴话,“师傅你真厉害,放眼天下没人是你对手。”

  早已长出头发的秃驴心情好时,会指着自己的脑袋,甚是得意地说一句,“少林藏宝阁的天下绝学,全部在我这。”

  直到死了,才发现这人不仅是偷看了藏宝阁的书,而且是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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