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摔碎瑶琴凤尾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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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便这般默默低忖,整个人都变得混混沌沌的。他在避开那个答案、那个直白残酷无法面对的关乎生死的真相。

意识似乎也在这一瞬息迅速抽离,便这般缓缓慢慢,愕然间一抬首,“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大字的匾额入了眼帘。那是他亲笔所书、后制成匾额赐给怡亲王的。原来便在这似梦似醒的朦胧迷离间,他早已跨进了怡亲王府的大门正堂。

怡王的嫡福晋兆佳氏躬自相迎,整个人虚脱了般讷讷的对着雍正行了个礼,乌发略凌、神情萎靡。她慢慢低低、梦魇般的碎碎道着:“爷说,国家初定,丧葬不可浪费铺张,需只用常服,一切金玉珠宝之属,概不可用;爷说,泰陵乃是帝后专属,他不敢逾越而享;爷说,皇上每年加赏亲王俸的一万两,悉封贮未动,可仍旧缴进,以备皇上赏赉之需;爷说,火器的督造事宜不可怠慢,可交付果亲王接替;爷说,生死造化,皇上莫要伤心;爷说……”

千头万绪化作嗡嗡哄鸣,放空了般压在耳畔。此时的四爷怎能听得进去半分话句?物极必反,他一张面色漠漠铁青着,已无法流露出一丝半点悲伤崩溃之态。只是万般僵硬无力的微抬起臂膀,颓颓然摆手,将众人退去。

那天是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端午节的前一天。怡王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了四十四岁的年景,一个男人最为大好、魅惑、一展雄心与抱负的黄金年景。

那天,四爷只身一人落座在十三榻前,守着十三弟说了很多话。一如经年以前他去看望被幽囚的十三弟一样,那时的他们也是这般一卧一坐,守着满室寂然静好,挨过了一脉脉抽在心上、打在灵魂的人世薄凉。

胤禛抬手抚过十三微闭的双目,又将锦被往他羸弱不堪的单薄腰身提了几提、捻好被角。声音是缓缓的、沉沉的,一如素日里唠家常的语气。

他浅浅笑起,有一些释然、也有一些哀苦的味道。他道着,说好的要趁端午好好聚聚,只是一天,一天都不愿意等着四哥么?

你是恼我赐予你的封赏太多?其实四哥只是想要给你最好的。先皇在世时,那样昏暗萧索的日子我们扛过来了,时今江山已坐,那些封赏难道不该给下去么?

还是你怪我对老八他们太苛刻了。我就是咽不下一口气啊……一想到我们曾被他们逼得那般节节败退,一想到你被幽囚、想到我们那段时间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四哥那股脾气便不由主的蹿上来了。

好吧,若你愿意回来,四哥不会如此了。其实事后,四哥也后悔过……那些封赏你若不愿接受,那便不接受吧!有四哥在就够了……不过该给的赏赐、该除的牵绊,还是不能免的。这些你都明白、你也都懂。

……

今夜注定是一个哀伤的夜晚。因着那位忠、敬、诚、直、勤、慎、廉、明的怡贤亲王猝然仙逝,整个天地都跟着染上了一层含殇的血色。

云婵垂眸,她不禁开始暗暗忖想,十三爷他此刻到底去了哪里?或许是在三界外,或许是在彩云间,又或许、只是身边这些迂迂回回的清风一缕……是不是好人终会被神佛带去,结束这一段黯淡无光的人世苦旅?似她这般罪孽深重之人,注定要在世间长久停驻、苟活个大岁数的。她自嘲笑起。

心念兜转,实觉世上人间许多奥义,不是能被谁真正参透悟真的。不想四年前,在金殿进深处的那一错肩,竟是我们此生此世里见得最后一面……原以为终有一日,君将葬我、送我、哭我、痛我。却不知竟会是我先行送君、痛君、却葬不得君。也早已,哭不出君……

纵然十三爷临逝前多有叮嘱,但怡亲王陵寝,雍正办得还是大大逾制了。

在清代所有王爷陵中,规模最大、最为威严华贵的便是怡亲王陵寝。且一位王爷有两座驮龙碑者,仅怡亲王一人。

雍正将所赐怡王匾额之上八个大字刻于碑身,又谥号“贤”,乃“忠敬诚直勤慎廉明怡贤亲王墓”。这是极高的评价。

每一字注解如下:

忠乃“公而忘私,视国事如家事,处处妥帖,能代朕劳,不烦朕心”;敬乃“小心兢业,无纤毫怠忽”;诚乃“精白一心,无欺无伪”;直乃“直言无隐,表里如一”;勤乃“黾勉奉公,夙夜匪懈”;慎乃“一举未尝放逸,一语未尝宣漏”;廉乃“清洁之操,一尘不染”;明乃“见理透彻,莅事精详,利弊周知,贤愚立辨”。  

早前雍正登基时为避名讳,将众兄弟名字里的“胤”皆改为“允”。怡王逝后,雍正下旨恢复了“胤祥”之名。

且常道:“王固建不朽之盛烈,称宇宙之全人矣!”、“为国柱石,为世楷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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