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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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下头,唯恐孩子受凉,将被褥拉高了些,柔声问:“可是娘吵醒岁岁了?”

  黑暗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旋即摇了摇头,“娘做噩梦了吗?”

  穆兮窈伸手将方才两岁零几个月,瘦弱不已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嗅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nai]香气,亦是摇头,“娘没事,安心睡吧,往后一段时[ri],我们便在此落脚,不必再继续奔[bo]了。”

  “娘,我们落脚多久?”

  听着这话,穆兮窈面露迷茫,一时语塞,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多久?

  她也不知……

  前路茫茫,一片迷雾,她不知该向哪儿去,活到现在,她很少替自己做什么决定。

  她这一生,自懂事以来,似乎一直被人牵拽着,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地向前。

  虽是穆家姑娘,但她非正房所出,她娘不过是她爹后院的一个妾,在她五岁时便因病撒手而去。

  她爹宠极了她娘,一度冷落了府中正妻刘氏,引得刘氏心中不满。她娘过世后,她爹便对她愈发淡漠,再无人护她,刘氏虽未光明正大刁难,却是放任女儿穆兮筠三天两头欺辱打压。她在府中的[ri]子过得并不安稳,自小便懂得低眉顺眼,唯她那位姐姐是从,才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十三岁,她爹穆致诚因功调任至京城做官,她作为家眷也跟随入了京。

  及笄那年,镇国公府设宴,刘氏竟是破天荒令她跟随穆兮筠一道前去,说是借此谋桩好婚事,还能令她爹的仕途受益。

  虽知刘氏并非为了她好,可穆兮窈心底也存了一丝希冀,盼着遇到如意郎君,就此摆脱穆家这个令她难以喘息的牢笼。

  可她绝想不到,如意郎君不曾遇着,她不胜酒力先行离席入客房休憩,迷迷糊糊间竟被陌生男人夺了身子,失了清白。

  翌[ri]天未亮,她慌乱逃窜,却是在半途遇见了穆兮筠的婢女,那一夜荒唐到底没能瞒住。

  回到穆府,刘氏得知后,不曾说什么,只面[se]铁青,说现在唯有一法,便是立刻将她嫁出去,遮掩住那桩丑事。

  刘氏寻了媒人上门,亲事很快便定了,穆兮窈身侧的婢子连翘帮着去打听,竟听说刘氏意图将她嫁给京郊一个跛了脚的秀才。

  传言很快被证实,刘氏屋内的婆子上门,眉目刻薄地传了刘氏的话,大抵便是让她有些自知之明,尚在闺阁便被不知哪个男人破了身子,这般事情传出去,哪里会有人要她,若要些脸面怕不是该去投井的。

  虽刘氏[kou][kou]声声称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但穆兮窈早已得知,那秀才虽遍读圣贤书,看似文雅,实则并非良配,脾[xing]暴躁易怒,先头便有过一个妻子,过门不足一年,就被他隔三差五拳打脚踢,生生折磨死了。

  待嫁的[ri]子,穆兮窈整[ri]担惊受怕,可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最终并未嫁给那秀才,因她有孕了。

  她本以为刘氏定会令她拿掉孩子,不曾想,刘氏却是将她囚入了京郊的庄子上,只对穆致诚称她身患恶疾,去那处休养。

  而正是在庄子上,她生下了女儿岁岁,再后来,岁岁长到三岁,坠井而亡,她亦疯了。同年十月,穆兮筠来了她的院子,用白绫生生勒死了她。

  可再醒来时,岁岁仍活着,她回到了大半年前。

  穆兮窈本以为她不过做了个长长的噩梦,却不想后来几[ri]发生的桩桩件件,竟与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这才恍然,那不是梦,怕不是她和岁岁的未来,抑或是上苍眷顾,让她重活了一世。

  穆兮窈心惊胆颤,唯恐岁岁再遭了穆兮筠毒手,不敢继续留在庄上,在谋划了半个月后,带着岁岁逃出了农庄,直奔掖州而来。

  她那姐姐穆兮筠不知道的是,她的确不清楚究竟谁是岁岁的爹,可她并非一点眉目也无,只是当时因着不确定,再加上生[xing]胆怯,又遭了那样的事,始终不敢为外人道。

  其实镇国公府宴席次[ri]清晨,她匆忙离开那院子时,在院中瞧见了一人,正往她方才逃出的屋子而去。

  那人正是安南侯府的小厮!

  要说她为何知晓,因前一[ri],坐在去往镇国公府的马车上,穆兮筠蓦然掀开车帘不住地往外望,她便也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瞧。

  只瞧见一辆宽敞的马车,和两个跟在外头的小厮,其中一个灰衣的便是穆兮窈后来在镇国公府瞧见的那人。

  她本也不知这是哪家的车,只听得穆兮筠身侧的婢子激动地对自家主子道“姑娘,安南侯府的”,她方才知晓。

  如今,她没有选择,离开庄子,她能来的只有掖州。

  她心里明白得紧,她爹帮不了她,若她爹真的有一分在乎她,就不会这么多年放任她在庄上,不闻不问。

  能救岁岁和她自己的,唯有她自己!

  今[ri]抵达掖州后,她便打听了,听说安南侯府的几个主子几乎整[ri]待在军营,军营重地,她自是难以进入,思来想去,便带着岁岁来了将军府,化名瑶娘,用丧夫寻亲那番说辞让将军府管事动了恻隐之心,允她们母女留了下来。

  待在此处,总有一[ri]能见着她想见的人,做出她应当做的决定。

  穆兮窈神游许久,才想起要答岁岁的话,然垂首,却听得耳畔响起一道均匀绵长的呼吸,一只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圆圆的脑袋挨着她的胸[kou]。凝视着女儿这一番依恋的姿态,穆兮窈的心顿时软得不像话。

  她用脸颊贴着岁岁松软的头发,唇角微扬,心下迷茫犹存,却多了几分坚定。

  她不知岁岁的爹究竟是不是安南侯府的人,也仍犹疑是不是该将岁岁[jiao]给她爹抚养。

  可她明白,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都要让她的岁岁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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