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分明想嫁我(1 / 2)
封公主对女孩来说是无上的荣宠了,当真封了,阿娇便是汉庭第一个异姓公主,和异姓王是一个道理,地位超然。
再加上公主封邑规格可堪比皇子,不是陶七那一点转不开身的七里地能比的。
封了公主,见到其他公主皇子甚至都不用问礼,也没有人敢轻看阿娇。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便没有了。
眼下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异性公主和太子妃一样尊贵,她在后面扶持着,将来女儿的生活未必比皇后差,刘嫖拎得清,立刻应下了,“女儿替娇娇谢过母后和皇弟了。”
“谢什么。”
窦太后找了刀笔吏、尚书,拟了一道旨,盖上了自己的玺印,让素姑亲自送去皇帝那里过目。
还不到一个时辰,圣令送回了长乐宫,除了先前窦太后提的,皇帝还加了许多赏赐,封地多了两个县,太后看了很满意,“便这么办罢。”
素姑笑应着去未央宫回话。
因着封的是异姓公主,势必要祭祀先祖,昭告天下,医治好了一朝太后的眼疾,封孙女一个公主,天下人也不会说道什么。
窦太后给小孙女掖了掖被角,示意刘嫖出去外面说话,免得扰了小孙女睡眠。
刘嫖要扶,窦太后摆手说不用,她现在做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来,见到什么都想盯着看,“我瞧着太子对娇娇好得很,只怕将来要后悔,也不必在那什么公侯弟子里选夫婿了,等过两年先前大婚的事淡了,再让娇娇嫁到宫里来,既然要嫁,不如嫁个最好的,跟了那平庸的,看着也糟心。”
超过十五岁不成亲的女子不但要被耻笑,还要单独上一笔赋税,所以家里有女孩的,通常都是早早先定了,刘嫖知道母亲是为了娇娇好,但还是摇摇头,“女儿看他很不错,今日那样危险,他还愿意冲进去护着阿娇,受了那些伤,毒酒的事皇后也尽心尽力查,女儿很承他们母子的情,就不绑着他了。”
刘嫖心里很冷静,子嗣的事一日不解决,再多的喜欢有什么用,到头来也和薄皇后一般,困居冷宫,最后安安静静死得悄无声息,何必呢,还不如做公主来的自由。
封邑说是封邑,其实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国,在这国里,娇娇就是王,要过什么潇洒日子没有,还嫁给刘彻干什么。
眼下就算刘彻想娶,为女儿着想,她也不可能答应的。
窦太后不知原委,只觉得这样好的小孙孙,除了做皇后,嫁给谁都觉委屈,“那将来她的婚事你不要乱做主,许谁要我同意了才成。”
她还会害自己的女儿不成,刘嫖有些哭笑不得,“就听母亲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刘嫖要带女儿回去,窦太后还想等孙女醒来跟她说说话,也不忍心路上颠簸折腾,“让她留在宫里养伤,医正来看也方便,今晚我带孙孙一起睡,你早点回去歇息罢,陈午和两小子肯定担心坏了。”
“也好。”刘嫖应了,守着女儿睡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临走窦太后又叫住女儿叮嘱道,“以后少做那些事罢,也不要总想着找东西给我解闷,现在眼睛好了,日子也不枯燥了,你常常陪我出去走走便是,我记得那满山树,一到九月,一片一片红了,还有那桃花棠梨,都记不得是什么样了,眼瞎这几年就常常想,当初看得见的时候怎么不多看看,现在能看见了,是真的想出去转转,瞧瞧山,瞧瞧水,再不要闷在宫里了……”
窦太后知道女儿平日给自己尽心尽孝,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只是语重心长地劝她,“银钱的事我会给你想办法,左右不能委屈你和娇娇,旁的事便也罢了,那云姑自己儿子被打死了,换了哪个母亲也心痛,咱们都是有子女的人,思己度人呀。”
这一整日过去,刘嫖情绪大起大落,每每想起女儿同刘彻说的话,便心痛心软,只觉这世上亲人最重要,也只有亲人肯掏心掏肺为你好,所以听老母亲说教,也不像以往那般嘴上答应心里不耐烦,认真应了,“都听母后的。”
窦太后颇为欣慰,“去罢。”
陈家父子还在宴会上便被皇帝叫到了书房,皇帝也没有见他们,只是有典客来问过话,后头知道刘嫖陈娇出事,三人急得打了禁卫冲出去寻人,刚到承明殿,中宫尚书令薛成便来宣封了。
“圣人言,人之行,莫大于孝,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是为大孝,今有陶七翁主怀瑾握瑜蕙心纨质,孝老尊长,以钦承宝命,纶綍皇恩,尊为陶七公主,赐百金,诸器物,封并州太原、云中等地,万望温良恭俭,厚人伦,敦睦九族。”
薛成念完这一份带着长长褒奖的赞令,将绢轴卷起,双手奉到陈午的面前,脸上挂了笑,“堂邑侯请起,公主没有大碍,与太后一同歇下了,长公主也回了侯府,请勿要忧心。”
女儿封了公主……
陈午整个脑子都是坠在云雾里的,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勉强定住神连连道,“谢过陛下隆恩。”
薛成拂须而笑,“陈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哪里,多谢薛尚书夸赞。”
这一起一落实在差得大,陈午心还是悬着的,现在只想快快回家,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薛成走后,陈须便问道,“长长一大段都说的是什么。”他只听懂了陶七翁主四个字,这说的是妹妹了。
陈蛟压下了心里翻起的涛浪,“是夸赞阿妹孝顺,舅父封阿妹为公主了。”
宴席这才散去,九卿列侯纷纷上前恭贺,陈午应承着众人或是羡慕或是怪异的目光,并不敢托大,自己谨慎谦恭,也拉着两个儿子不让他们露出得色,拿着这仿佛有千金重的圣令急匆匆往府里赶。
世妇贵女们相携着往外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议论着。
“我的天,公主啊!”
“公主不是重点,重点是有封邑,我听田大人说封邑不小了,有些王侯的封地还没有她一半大,那可是了不得了。”
“方才在含章宫出那么大乱子,陛下怒成那样,还以为要出事,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半点事没有……”
“封公主,那也太尊贵了,我们也是公侯翁主,像她一样学医学武,读书习字,将来是不是也有机会!”
“啊!可以试试……”
“还是读书学医好罢,学武有点恐怖,刚才翁主浑身血淋淋,挺吓人的。”
“听禁军说翁主武功不错,她怎么学会的,也就闷在府里小半年,变化也太大了……”
又有人说起太子剑术是如何高超,有情有义的,言语里都是赞叹。
周婧看着远去的堂邑侯父子,心中并不平静,是啊,太后失明多年,只要学医,治好了太后,就能得到无上的荣宠,拥有三个郡的封邑,甚至可以明目张胆地养兵,招收僚臣门客……
她怎么没想到这条路呢,先前她甚至还见过淳于意,她当初为什么不把淳于意请来,被陈娇抢了先,今日的事谋划了许久,不但没扳倒堂邑侯府,反而让她更荣光了……
周婧松开手里的藤条,用手帕擦干净上头沾染着的花瓣碎屑和汁液,叫旁边还在一脸艳羡赞叹的妹妹,“回家,还有要事要做。”
张青直接被送进了宫,阿娇给了药方,又和师父淳于意一起,施以针灸,十多天过去,已经能用上力了。
云姑已经交代清楚了,伸冤无门后她和张青改了姓名,张青拜到一名游侠门下,不常出山,云姑则改头换面留在长安城里以浆洗为生。
董之学溺水、董宣骑马摔断腿后,云姑便盯着阿娇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月前听说太后要趁着国宴正典给陶七翁主选夫婿,布置含章宫,云姑便用了些障眼法,混进来当了粗役。
刘嫖一想到有人暗中盯着女儿要置她于死地,心中对云姑就生不出歉意和同情,态度不冷淡也不热情。
就那么巧,害张勺的主使一前一后意外死了。
刘嫖心里冷笑,付给了云姑百十金,还有一家远在齐州的小铺子,算是了结了此事。
儿子的腿能治好,这比什么都强,云姑很爽快地答应了,百十金甭说是普通的贫民家,便是中等一些的朝廷臣子,领一辈子俸禄也领不到这么多银钱,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这只是刘嫖手里的一桩小案子,想要把以前的成年旧账清干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前搜罗来的财物,违法的该退退了,阿娇如果补过,她手里多出来的这一份便如数上缴给了朝廷国库,一桩桩理清楚。
长公主往国库送东西还是头一遭,稀奇得很,长安城里人人称道,皇帝刘启看阿姊这样给面子,龙心大悦,也不愿让亲姊吃亏,从自己私库拨了赏赐,流水一样进了堂邑侯府,天下人便看明白了,长公主经此大难,不但没倒,反而更荣光了。
刘彻虽然受到了皇帝太后嘉奖,但他的生活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读书、练武、处理政务,暗中栽培能用的人,观察阿娇每日都做些什么。
只是他见阿娇读书习武进步神速,身为夫君必须要比她厉害些,出宫游玩的时间都省了,学问上进步得更快,又寻了些神箭手,无论文课武课,还是父皇交给他的朝堂政务,必定稳扎稳打,样样做到最好。
韩嫣将寻来的剑谱送到长年殿,问道,“周家的女君这边发现什么问题了么,我看洛一在盯她。”
“先查着看罢。”刘彻让人往云姑家财上查,说不巧,云姑发的横财与周家有关,说巧,两方人中间完全没有接触,同大婚那日阿娇中毒的事一样,都是看似和周家没关系,也最没有嫌疑,却巧合得过头了。
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刘彻问道,“你与她结交,可有收获?”
“有,她可不简单。”
“周婧的生母邹氏是周亚夫庶三子周乡临的原配夫人,因犯了罪过,被周乡临打发到了乡下田庄上生活,周婧六岁时流浪到江陵,‘恰好’被丞相府的马车撞到,周亚夫一听是自己的孙女,大为惊讶,又见她聪明伶俐,让周乡临派人将母女三人接回了长安城,这时候周乡临有一妻二十一妾,在周婧母女三人回来后,不是病死,就是因罪过被休弃发卖,剩下三两个唯绉氏马首是瞻,周婧本人则请了老师来教授琴棋书画,通读诗书,在长安城逐渐有了才名。”
“周乡临虽然没什么功业建树,但家财多,后宅的女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六年里周婧几落几起,算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丞相府人丁兴旺,孙子辈里二十个女君,独她高出一筹,在丞相府受人尊敬,周亚夫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
韩嫣自小便是刘彻伴读,又生在氏族大家,很清楚后宅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栗姬有意同周亚夫结亲,看中了长孙女周嫆,这是周亚夫最喜欢的孙女之一,不过去年与人苟同,私奔远嫁了。”
与那一副柔弱恭顺的外貌相比,这手法确实格外不同寻常,刘彻嘱咐韩嫣盯紧她,“查一查证据,有备无患。”他不想插手旁人的家务事,但如果阿娇中毒,含章宫遇刺当真同周家—周婧有关,他也不介意不择手段。
韩嫣领了命,复又道,“周婧想做太子妃。”
韩嫣看女人很准,虽然周婧掩藏得很好,但只要留心,还是能发觉端倪,“如果她能说服周亚夫倒戈,倒也是一门不错的姻亲。”
“野心太过。”阿娇无心婚事,这几日还跟着小籍臣学农书,算术,医术,虽说这里面个别于他无用,无需精学,但她就像刚升起来的小太阳,冲劲十足,他每每看着,倒常常忘记君子之礼,想揉揉她鸟窝一样的头发。
她现在不想成亲,那就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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