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与真实的两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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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腾出手追缉叛逃的店长,为时已晚。”

“但是见财起意的说法……太牵强了。”

你牵着临时监护人的手,紧紧盯着太宰治,“作为flowershop的店长,老实完成本职工作的收入,同样不菲。”

“在他顺从于flowershop时,这个组织的一切权势都是他的依仗。反过来,则会最恐怖的魔鬼吧。”

“为了一笔意向金背叛组织,收益和风险不对等得,就像他突然被门夹到了、放弃思考。”

夜空中又是一道可骇地紫白闪电刺目,仿佛神明从云端伸出阴森手指、指向下方,预示着闷雷,你赶紧抬手捂住耳朵。

隔着手掌、轰然大作的惊雷听起像是被重重砸碎的某种东西。

你等待雷声渐渐平息后,才继续道:“与其说为了私吞钱、不惜杀害同僚……不如考虑到是这笔资金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赌场里。”

你非常确信,这个看似与织田作之助毫无关系的事件……或许、完全是由太宰治、坐在你面前,静静微笑的黑发少年人左右着。

但是,这两人,究竟在什么时候预谋了这一切的?

你想。

明明唯一的接触,都还是你和森首领同时在场的短暂一刻……

……不。不对。

你蓦地想到了,不久前,你还在和太宰治谈论新小说时,他自称对你说了一个谎。

你原本以为,那是他为了找由头辩驳自己不是你在小说中写下的、“无法与谎言共存的纯白”。

你想,他在那时,真的对你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

那是……

太宰治允诺给你去找原稿纸和笔,数小时后才回来。

你大致推断出,他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同织田作之助接触。或许确实像他本人坚称、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但,织田作之助“碰巧”听到了一些情报。

又“正好”,当天晚上,有数名匿名客人爽快交付了意向金。

更加“奇妙”的是,该店长在保持着不露声色的悠闲,惯例前往赌场娱乐,前期持续的赢钱,而后……

“那,黑月酱,是觉得,这位叛逃的店长,在赌场里一口气把顾主的意向金花光了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问你。

“根本用不着让他把钱全部输光吧?”

你冷静地说:“从一开始,用连续的好运,让他一点点的、不断地追加筹码。就像握着钓竿耐心等待鱼上钩。”

“等到对方兴奋地快要忘乎所以时,开始逐步翻转输赢的概率。”

“渐渐地,输的次数开始增加,不能一下子将其击溃,而是不着痕迹地引诱,输赢夹杂着来。虽然输了,但是还有翻盘、加倍赢回来的机会。”

那么,将输赢的可能性、牢牢掌控在己方手中的办法是……

你抬头看着临时监护人。

对方的表情仿佛一只夜行的猫,冷静地窥探着黑暗之中的狩猎者,“自然地、故意输掉,和出老千赢的手法,相差无几。”

“人一旦被贪婪、不甘的想法左右,就会失去理智的判断呢。”

黑发的少年人微笑着。

“不过,在那种地方,像是不小心在空气中吸入了精神兴奋类药物,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结果,等他意识到自己输掉的金额,已经庞大到无法挽回时,早来不及了。”

你深深地吸气,平复着在闪电与闷雷的交错中紧张起来的心脏。

“好,这样子,又该怎么办呢?”

太宰治像是在给补习班学生循循善诱讲解疑问的老师。

“如果不想第二天一早,被发怒的上司一脚踢去做接穗材料,将自己的脏器明码标价。那可说不准是先填上了意向金的窟窿,自此解脱,还是被采集得只剩一层皮、衰弱致死。”

“天亮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弄到一笔数额极大的钱。”

你听得心惊肉跳,“填补亏空的这笔钱,来源……”

“啊,那个。”

太宰治给你解释着:“fs会为园丁单独提供采购资金,用以支持他们物色、挖掘野生种,保证任务进展顺利。”

“不过这个采购资金的流向,相当微妙就是了。”

你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店长在走投无路下,自然想到了平日里多被虚报、私吞的采购资金。”

“一时的挪用填补,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只要暂且挨过明天就要上交总店的紧急情况,后面可以慢慢想办法……”

“凑巧的是,那位店长在准备去找相熟的园丁谋划具体事宜时,正好,撞见自己妻子与其偷情的现场。”

黑发的少年人单手撑着下颚,眼神含笑:“这就很尴尬了。”

“怒火中烧的店长,气急败坏下,同园丁大打出手。”

“最后不慎失手将其杀死。”

“既已一时头热输掉了巨额金钱,又犯下杀害同僚的死罪。”

你慢慢地说着:“若是继续留在横滨,绝对死得很痛苦,如果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让flowershop没办法全力追击,于是,在逃走之前,刻意制造了一些大麻烦,牵制他们的行动。”

你大致推断得出,就是这个决定,将只有店长知道的秘库地点,暴露给了织田作之助。

那里面,有着记录盗走港黑极密文件的间谍接受‘扦插’的报告书。

只要有了这份资料,一度中断的线索,便能再次延伸。

只有窗外频繁睁开眼的闪电,在无声凝视,这个房间中的沉默分娩出恶意的胎体,如同呼吸般轻盈,如阴影般朦胧。

你知晓了一件事情的两种可能,宛如同时看见了镜子的正反两面。

今后,或许被世人所知的真相,就是由数个看似不相干,又略显荒唐的巧合,不断推动着,累计着暧昧地错误,最终连接起致命套索,令一场滑稽事故的上演吧。

“这次fs的倒霉,是被脑袋不太灵光的手下狠狠坑了一把。”

太宰治事不关己地说着:“今晚雨这么大,火势要不了多久就会熄灭。就算他们一心想着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可又是被烧、又是雨淋的,一些资料的损坏无法避免。”

你平静道:“这样下来,即使他们在之后清点时,发现有一份半月前的、某位间谍的扦插报告书没有了,也不足为奇。”

“flowershop只能自认倒霉。他们的报复只会冲着那位导致了一切的店长去。”

“和织田先生,和‘不杀生的猛兽’毫无关联。”

赤铜发色的青年一言不发的对你略略点头。

太宰治轻轻笑着:“织田君真的很幸运。”

“还没等你去撬那位店长的嘴巴,对方竟然直接叛逃了。你只要在火刚点起来时,潜入库房,就能得到资料啦。”

你攥着织田作之助的手,沉默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顿了一阵,你才对他说:“谢谢你,太宰君。”

“哦。”

黑发的少年人的神情毫无阴霾,“用不着道谢呀,帮黑月酱誉写稿子、又能第一时间看读到小说最新内容,我也很高兴。”

你也笑了起来,“嗯,和你的谈话很愉快。下次再一起讨论小说吧。”

“啊,不过还有件重要的事。”

太宰治在离开前,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手拉着门把,转头对你说:“那个匿名意向金,因为要几小时内筹集起来,所以借了能最快速度下发的短期高利贷。”

……你产生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本金大部分由织田君从赌场回收了,还有一部分,随着那位卷款潜逃的店长,从此人间蒸发。”

黑发的少年人用食指抵在下巴处,思索了一下到:“至于利息的话,似乎,直接以小时计算哦。”

“……诶?小、小时?”

你逐渐开始眼神发直。

“以织田君的名义向港黑申请贷款,批准虽然是偷偷拿森先生私章伪造的文件,但还款是货真价实的。”

“本金加利息,如果以借款人保持着正常人类的生存条件为前提,大概,为港黑工作七十年左右,就能还清吧。”

太宰治看着你直接震惊到痴呆的模样,嘴上说着同情,眼里快乐又好笑的情绪根本藏不了。

“加油哦~”

你内心被突然背上巨额债务的事实冲击到,极度动摇地抬头,满脸镇定的临时监护人也正看着你。

“没问题的。”

他说:“七十年只是最坏预计,不一定要那么久……”

“是这个问题吗?!”

你拽住他的衬衫用力摇晃,试图让他的脑袋清醒一点,“这不就是变相的要您给港黑卖命一辈子,做牛做马吗?!”

你陷入了完全的悲观。

“您还记得我们两天之前,顿顿都只能吃打折便当吗,我们一点存款都没有了!现、现在,甚至还欠了这么多钱……”

你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心酸、痛苦、绝望。

一场事故让本就贫寒的家境雪上加霜……这哪儿只是霜,这是雪崩!你俩再不跑就被活埋了!

你一想到在你三四十岁后、织田作之助都变成法令纹地中海大叔后,你俩还呆在港黑、苦哈哈地做着森首领的狗腿子,因为被拿捏着把柄,被叫去做再危险、再变态的事情都不能回绝。

每天、每个月都要计算着收入开支紧巴巴地生活,一张纸撕成两份用,好久才能吃顿好的,夏天不到中暑不开空调、冬天不被冻晕不开暖炉……你被各种糟糕想象塞满到快爆炸的脑子,忽然悲从中来。

“不行,我觉得我还是得尝试门槛更低更受欢迎的官能小说!只是普通的写点三流小说的稿酬完全不够……唔痛!”

你又被敲头了。

“海月。”

你的临时监护人说:“你的小说里,不需要向其他人献媚的东西。”

“也不需要为了我,或者别的什么而写作。”

织田作之助茶褐色的眼眸十分温柔,却直让你的鼻子发酸。

他把一直举在手里的纸袋子递给你,你重重地吸着鼻子,打开口袋一看,里面躺着两个千层黄油牛角包。

正是你被绑来港黑之前,在烘焙店里看到的那种,造型精致可爱,香气诱人美味,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贵得让你肉痛。

这会儿,两个牛角包外层金黄的酥皮有点碰挤掉了,几乎闻不到刚出炉时丰富多层的甜香,中间切口里露出的裱花黄油,在冷却凝固后仿佛一管做工粗糙的廉价口红。

离开精美的橱窗,拿走高昂的标价,这东西一点也不如梦似幻了。

你低头看着两个没有魔法的普通面包,眼泪夺眶而出。

“晚上写稿子,可以当宵夜。”织田作之助说。

“都冷掉了、黄油吃起来好腻的。我就说了我不要。”

你的声音在哭腔中发抖。

“找地方加热吧。”

你的临时监护人显然非常擅长应对你耍性子的场面。

“两个又吃不完……”你不依不饶地打了个哭嗝,眼泪把视线糊成一团马赛克。

织田作之助淡然地抬起衬衫袖子给你擦了一把脸:“那就给我一个。”

老实说、你被袖扣硌得怪痛的,于是泪流得更凶了。你说不出来心里面这会儿是什么感受,你也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是怎么在凌晨时分买到这两个牛角包的,你像只树袋熊样地挂在他身上,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

在你形象全无的嚎啕大哭中,赤铜发色的青年轻轻拍着你的后背,帮着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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