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过去的恐怖之中(2 / 2)
最后,你穿着蓬得像钟的洛丽塔裙子,戴着波奈特帽和蕾丝手套,万分心累地同爱丽丝坐在首领办公室里,吃着名义上是下午茶的早餐。
“海月酱,这个芝士蛋糕很好吃哦。”
爱丽丝把彩绘鎏金的瓷碟推到你面前,三角状蛋糕表层有着水波般地蜂蜜色柔软光泽,看起来就很贵。
你道着谢,用茶匙切了一小份蛋糕,送入口中,细腻绵软的甜蜜口感,让你幸福地眯起眼,暂且忘记了森欧外从办公桌那边投来的灼灼眼神压力。
爱丽丝之前告诉你这里私人餐厅的主厨,来自远月茶寮学园,乃是前十杰之一。你这会儿矜持但快速地消灭着芝士蛋糕,只觉得远月十杰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
在陪着爱丽丝玩过后,你开始写今天的稿子,不管是喇叭一样的波奈特帽,还是繁复精美的手套和羊腿袖,都和森鸥外借给你的书房一样,属于好看,但多余的要素。
你写稿写到半夜,总会觉得肚子饿,就夹着稿纸溜去私人餐厅里吃东西。
总是喜欢粘着你的太宰治,时常不情不愿地跟随森欧外出去参加各种会议,你俩相处的时间倒不是很多。
有时候,你会碰见负责巡查楼层安保工作的兰堂。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流露了有点怕他的样子,对方主动向你释放出善意。
具体表现为,他似乎随身揣着很多糖,见到你,就从兜里掏出满满一把。
你不好意思总是拒绝,就收下了,然后因为近段时间糖份摄入过多,怕长蛀牙,连每天刷牙都认真了不少。
渐渐的,你和兰堂从聊上两三句,发展为聊个五六句,再到许多句。
兰堂知道你在写小说,他可能是晚上工作实在闲得无聊,跑去买了刊载《杀人犯》的杂志看了,又态度极好地问你,能不能读新作末完成的稿子。
你把前半部分写好的稿子借给了他。
这天,你到私人餐厅去吃东西时,兰堂完成巡查后找到你,归还了之前借阅的稿件,也坐下来,哆哆嗦嗦地捧着一杯热咖啡,慢慢地喝。
闷热的夏夜,如果没有空调冷气就非常难熬,兰堂看起来却像是需要几个暖炉救命。
他的脸色,即便在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下肚后,仍呈现出犹如在暴风雪中冻死的登山者那般死气沉沉的发青模样。
你在整理稿件时,顺口问了下他的感想。
戴着兔毛耳罩的男人将嘴唇放在咖啡杯口边缘,沉思半晌,才道:“无论是《杀人犯》还是现在小小姐您正在写的这篇,都是非常有趣的优秀作品。”
他轻叹一声,神情恳切:“请恕鄙人笨嘴拙舌,着实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赞叹与喜爱之情。”
“只是,我对小说内容的某些感悟,实在想讲与您听,不知是否过于冒昧了?”
你回答:“本来就是为了娱乐读者而写下的故事,兰堂先生有何见解,但说无妨,我并不介意。”
兰堂的笑容中,沉淀着一种严重空虚的感情,就好像是飘舞在半空,没有连接点的氢气球。
“在您的《电波》一文里,主人公‘我’和艾莉欧,分别扮演着纯白与透明的角色。”
他说。
“无法成为任何事物的、纯粹的纯白;不爱任何人、亦不被任何人所爱的透明。在您的笔下,这两种生存方式,都有着脱离尘世的美感。”
“但,在鄙人看来,不管是‘我’的纯白,还是艾莉欧的‘透明’,亦或者故事中的母亲,实际,每个人都被来自过去的阴影支配着,被俗世一切的恼人的事物捆绑着,为了从痛苦中逃跑,无可奈何地变成了如今这种姿态。”
男人叹息着。
“他们并不轻盈,而是直到如今都被恐惧紧抓着,持续着从日常生活中的坠落。”
“您的主张也非常有趣。”
你放下手中的红茶杯,思考着说:“关于《电波》登场人物们,皆是恐惧着自己的过去这点,我并不否定。”
“但,我想听听您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兰堂也同样放下了滚烫的咖啡杯子,露出认真地神色。
“大部分只是我的臆断,如果有曲解了小姐姐的意思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取笑我。”
他伸手在小说原稿纸面抚过,你注意到他的掌心其实已经被烫得发红了,本人却浑然不觉,因为不存在的严寒而瑟瑟发抖。
他指着小说的开头部分,说:“幼时,‘我’便因为害怕责骂,隐瞒了自己在学校里没能融入群体的事。而这种恐惧,一直到‘我’成年后,也没有消去。”
“不正是代表着‘我’在潜意识里,无法相信母亲吗?”
“虽然无法理解谎言,不能曲意逢迎,缺失怀疑他人的能力,但‘我’,不信任本该是最亲近的家人。”
兰堂用沉重且悲哀地语调缓缓说着。
“即使母亲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为‘我’打算,无比地爱着‘我’。”
“可‘她’对我倾注的期望,过早的要求‘我’能够独立自主,反倒将‘我’的心从她身边越推越远。”
“就像小说开头,母亲对‘我’说,不再负责‘我’大学生活。‘我’当真了,开始拼命地打零工,一点也没有依靠母亲的念头。”
他低头看着小说原稿,道。
“不过,实际上,母亲并不会如此无情吧?假使‘我’无法顺利赚取到生活费,她也不可能眼睁睁见着‘我’饿死。”
他将视线转向你,眼神里充斥着奇怪的求教和征询:“所谓的父母,不正是这样的吗?一面希望着孩子争气些,一面又心疼着他们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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