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芥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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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梅瞿山及林家分别后,顾楦一行人赶在午前,从梅花岭回城。

马车七拐八拐,驶过几条窄巷。

扬州城的珠玑绣户沿着瘦西湖散布,和应天的雍容不同,别具一股散漫。

车马在竹林掩映的府门前停下,周围巷道成墙,一水青砖黛瓦。

正门悬匾题字,匾下几个守门小厮见到来人,忙打起精神上前迎接。

寒水立在车前:“秦二,开门。”

待看清他的脸,门房险些跌足,眼睛蓦地瞪大,扭过头,中气十足大喊一声:“二爷回来了!”

话音一落,仿佛触动某个机关,府门吱吱呀呀地被人从内推开,踏踏的脚步声纷至而来。

重门掩映的园林府邸在瞬息生动起来。

顾楦扶额,他下了车,制止过来牵马的小厮,语调波澜不惊,嘱咐道:“我们直接回水木明瑟院,不要声张。派个人去嘉木堂回老夫人一声。”

门房忙不迭点头,赶紧招呼人传话。

顾楦带着人先行回了住处。

芥园从外并看不出奇,内里却有乾坤,风亭月观,吹台琴室,笼尽湖山胜景。

这里是顾氏宗族聚集的地方,顾家传至如今嫡支只余六房,但百年之家,不缺旁支堂族。

好在水木明瑟院位置清幽,一路走来倒没碰上多少人。

院内,仆从卸下箱笼,顾楦进屋换过衣衫。

下人来报:“董先生在花厅等二爷。”

外面正在整顿行李,箱笼摆了一地,忙得不可开交,顾楦绕过回廊,行至花厅。

簇簇绿植后,一道人影转出,遥遥向他拱手。

“先生不要多礼。”他上前两步,搭住来人手腕,“在府上住的可习惯?”

对方是个欣面秀眉的中年儒生,着浅褐衣衫,颌下三缕长髯,正是他父亲身边的幕僚。

他对着顾楦,硬是将礼数做足,一嘴官话中带几分吴音:“劳二爷挂心,都好。”

两人入厅,各自坐下。

顾楦道:“我本该早点见先生的,只是诸事缠身。您从都中来,可带了家父嘱托?”

“恭喜二爷!”说起这个,董先生忙起身,喜不自胜道,“大老爷又高升了!”

“父亲?”顾楦奇道,“朝中似并未确说。”

董先生颔首:“是未明说,不过很快,待八月廷推过后,二爷就能收到家书。”

顾楦眼角的喜意却稍纵即逝,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似有所感。

父亲在小九卿的位置上呆了多年,的确该升一升,只是这个时机,委实太过微妙。

他沉吟道:“家父可是继续留在都察院?”

“不,”董先生道,“皇上和内阁的意思是让大老爷去兵部。”

一阵小凉风卷过,顾楦激灵一下:“兵部,堂官么?”

他干巴巴道:“那王大人呢?”

廷推兵部堂官,提督京营的王子腾不是更有机会吗?

除非……

他几乎脱口而出:“朝廷有意让他外调?”

董先生对他的反应十分诧异,似乎不明白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为何如此反应。

他解释道:“王大人在兵部多年,御敌经验老辣,是巡察九边的首选。”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他笑道,“南边乱了,北边可不能再乱。”

顾楦微微颔首:“嗯,有理。”

他一勾唇角,颇有兴味:“皇上将他往北而非往南调,实在妙招。”

董先生:“大概圣心还是觉得,平寇非徐东塘不可罢,否则,就早准了南安王爷请战的奏疏。臣工邀名互斗不是大事,但打仗足以动摇国本。皇上的年岁……经不起了。”

顾楦点点头,两人一时都忆起十几年前北虏进犯京师的旧事,心中五味杂陈。

片刻,顾楦打破沉默:“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王子腾出任九省统制是一种警示。

徐东塘应该很快就能起复,所缺不过契机。

他留董先生用饭:“时辰不早了,许久未见,今日我陪先生喝几杯。”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董先生连连推辞:“老夫人很久没见二爷,母子连心,我就不便叨扰了。”

顾楦只得送他,临到廊下,董先生略一住足。

他放低声音:“还有件事,出京时大老爷特意嘱咐,都中有个叫冷子兴的古董商人,同贾王两府渊源颇深。他去岁以返乡之名回返应天,如今落脚扬州。”

他敛起双袖,意有所指:“此人长袖善舞,是个有大本领的人哪!”

顾楦不认为这个大本领真是夸赞之语。

学而优则仕,若是一介贸易行中行商能得到长袖善舞这样的评定,那么此人,必定与官家有解不开的勾连。

“我会留心。”他道,“说起古董,我倒是想起一件逸闻——”

前方迎面走来一个人影,顾楦住了嘴。

来人不过双十年华,生的颇有几分灵秀,是嘉木堂的大丫鬟茯苓。

她款款行来,屈膝一礼:“二爷,老夫人那儿午膳已备好,请您过去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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