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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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坐在椅子上假哭的宋氏借帕子相掩,在苏正看不见的角度,冲苏婉晴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哪怕是落水之前的苏婉晴,也从未叫过她一声母亲。自落水之后,这小蹄子更是一直明里暗里与她作对,实在再犯嫌也没有的了。

今日总算大仇得报,她就不信,在老爷的命令下,这讨人厌的小蹄子还能不乖乖跪在她脚下,向她承认错误。正得意洋洋地等着苏婉晴下跪,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却让她更添一重心火。

在听到老爷的命令后,这大姑娘跪是跪了。只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蹄子在跪前轻轻转身,直直地跪在苏正面前,连侧脸都没有留给她半个。

余光瞟到宋氏瞬间僵在唇角的笑容,苏婉晴的心情才好了些许。没错,她就是故意的。跪天跪地跪父母都算是理所应当,跪宋氏一个整日想着害她的继母,又算怎么回事?

收回视线,苏婉晴跪在地上,脊梁挺得笔直,定定地看向面前脸色铁青的苏正。虽说宋氏挑拨在前,可是苏正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下跪的举措她还是无法赞同,“爹爹让女儿跪下,女儿不敢违逆。只是不知女儿所犯何错,值得爹爹如此大动肝火?”

“你所犯何错,自己难道不知?”本来看到苏婉晴跪下,苏正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这个问题一出,他的脸色瞬间又变回最初的铁青,沉声喝问。

苏婉晴还没来得及出声,宋氏拿帕子在眼角一抹,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她抢过话头,哽咽着出声,“大姑娘,你不服妾身这个庶母倒也罢了。只是老爷一心为你,你怎么就忍心出言顶撞,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呢?”

“夫人这话言重了,我并无出言顶撞之意。看到爹爹如此为女儿伤神,女儿实在是愧疚难当。正因如此,才更要问清女儿所犯何事,以期爹爹原谅。”总要知道她被安了口什么锅,才可以把这锅掀开吧。

“你既然确实不知,那就由我来告知于你。你且好好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与你有无干系。”苏正缓了缓脸色,走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皱眉看着苏婉晴,“一错,身为苏府长女,在外抛头露面,混迹于小厮杂役之中,败坏名节,有伤风化。”

“就是呀,大姑娘,您是已经许了亲的,可以不在意这些,但您下面三个妹妹都正值豆蔻年华。若是您传了这样的名声出去,可让她们如何选婿啊?”宋氏开口插话,想给苏正的怒火上再添一把柴,却被苏正严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只得悻悻住嘴。

苏正见宋氏安分了,看了看下面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愧疚的苏婉晴,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却还是继续开口,“二错,身为糕饼铺后厨掌事,滥用不洁之物于吃食之上,致使客人无辜害病;最错,身为知府长女,此事一出,不思反省自身行为。反而滥用身份,以官府之名欺压百姓,逼他们放弃追究。这些罪名,你可认账?”

说到最后,苏正的声音已是严厉之至。他坐在太师椅上,薄唇紧抿,眼神凌厉,竟是带出了几分知府的官威。他一生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是如此作奸犯科,迫害百姓之徒。

苏婉晴一和苏正那凌厉的眼神对上,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萌生一种退却的冲动,连久跪的酸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和心虚无关,单单只是因为苏正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两世以来,苏正可算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了。被那股官威环绕,她竟有一种自己真的犯了错的错觉,怪不得古装电视剧里百姓都害怕官府。

但是不能退,就像之前面对那些激动的群众一样,只要退了一步,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她狠狠攥拳,让指甲猛地刺进血肉之中,强压下心中退却的冲动,逼着自己挺直脊背,与苏正对视,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女儿不认。”

“你!”苏正出口就要呵斥,却被苏婉晴扬声截住话头。

“爹爹切莫动怒,即便是公堂之上,也可容嫌犯自我辩驳一二,所以还请爹爹听女儿一言。”

见苏正不置可否,苏婉晴才继续开口,“这三错之中,女儿只认一错。二、三两错,纯属子虚乌有,无稽之谈。女儿在店铺中所做糕饼,从原料至做法,与之前送与爹爹之糕饼并无二致,又怎会致人无辜害病?

“昨日那大汉前来闹事,说苏记糕饼铺的糕饼致其父生病,女儿当即请杏林堂的方大夫前来诊治,却不料那人百般推诿,不愿看诊。方大夫诊治之后,直言那老汉并无病痛。是以这二错一纸空文。

“在方大夫得出结论之后,这一家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况且除了梁掌柜之外,整个铺子,无一人知女儿身份,又何谈三错呢?若是爹爹不信,浅夏暮春还有杏林堂的方大夫均可为女儿作证。”

话刚出口,苏正的官威顿时减去大半。苏婉晴只觉身上一轻,之后的辩驳之语也越说越顺,说到最后,竟有些想笑。这宋氏都是什么脑回路,当初那一场闹剧,围观群众众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还原当时情景。

把谎撒成这样,除了让苏正一开始严厉一些,最后真相揭露,受伤的不还是宋氏自己吗?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苏若晴没有重生,自己没有穿书,这后宅里都是些什么人啊。懦弱的三姑娘,愚蠢的二姑娘,还有蛮横的大姑娘,宋氏都已经算比较聪明的了。

这本书的名字,不会叫《四个憨憨的奋斗日常》吧?

正想着宋氏,宋氏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既是如此,那大姑娘昨日就该报官,请老爷为你主持公道才是。如此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难免会让别人怀疑。”

苏正也已思索完毕,此刻正淡淡地看着她,表情看不出喜怒,显然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女儿……”苏婉晴故作犹豫,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女儿是怕连累爹爹的官声。若是女儿前去报官,无论爹爹如何处理,总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怀疑爹爹包庇女儿。女儿不愿爹爹为难,亦不愿落一个借官欺压平民之名,所以想着,既然此事已经过去,不如息事宁人便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是细若蚊呐,但不妨碍在场众人听清。

“糊涂。”苏正轻斥,但语气已是软了不少。没想到这个还未及笄的女儿竟是如此心疼他这个父亲,在外受了委屈也是自己默默消化。

这么一想,顿觉窝心,“你是我的女儿,同时也是我所掌一州之内的百姓,你来报官,我这一州知府亦会秉公处理,何惧旁人闲话。你这么想,是把爹爹当成那沽名钓誉的小人了不成?”

“女儿不敢。是女儿狭隘了。”苏婉晴低下头去,嘴角却微微勾起。苏正此刻终于褪去那个知府的面具,作为苏婉晴的父亲出现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身后宋氏悲悲切切的声音又再度传来,“大姑娘有如此孝心,却又为何要出去做那抛头露面的营生。女儿家还当安于室内,学习针黹女工,如此才是正道啊。”

“夫人这话说的是,只是在对爹爹尽孝的同时,我也要对娘亲尽孝啊,”一提原夫人,宋氏的脸色就白了几分,苏婉晴心中暗笑,又继续道:“这个糕饼铺是娘亲的嫁妆,亦是她对我这个女儿的美好祝愿。我自然不能看着它就这样毁于一旦,这才想着利用娘亲遗物所做之糕饼来救它一救,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颇有成效。

“只是娘亲遗物身为重要,女儿实在不放心师傅操作,只得自己掌握,担下这后厨掌事之名,是以女儿认这一错。只是虽是混迹于小厮杂役之中,女儿却一直带有面纱,也一直谨守礼教,与男子保持距离。即便有人闹事,也未曾暴露身份。

“不知爹爹是从何处听说的流言,竟将女儿误会成那伤风败俗,仗势欺人之徒。女儿被误会倒是无妨,只是怒火伤肝,让爹爹因为女儿生气,女儿罪过可就大了。

“既是如此,那女儿在此立誓,苏婉晴在苏记糕饼铺内绝不主动暴露苏府长女身份,苏记糕饼铺亦绝不依靠苏府势力。若违此誓,女儿一辈子孤独终老!”

一副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委屈的模样,话中矛头却直指宋氏。看着苏正听到原夫人怀念的神色逐渐变沉,苏婉晴心中却是一声叹息。此局虽是她主动设计,可若是宋氏不主动跳局,将事实歪曲再告诉苏正,也是绝无可能招惹上这一身祸事。

所以古人有句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婉儿这话也是说得的,爹爹相信你,不必发如此毒誓,”苏正心疼地看着苏婉晴,顺便剜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宋氏,又对苏婉晴道:“婉儿且先下去休息吧,稍后爹爹同你一道用膳。”

苏婉晴依言行礼退下,才至梅院门口,就听到了“轰”的一声门响。看来宋氏这一个月在苏正这里刷的好感度又要退回原点了,只是今日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为何却没有见到苏芸晴和苏若晴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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