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篇15（1 / 2）

严小炎听了谈烟这句话，面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这姑娘还真是一天一个样。

前日被他一句重话就说哭了，转头就走了。

昨日又来他铺里，云淡风轻地跟他讲她心中的道，那一身正气的样子几乎震慑住了他。

待好不容易对她的印象有所转变，今日她便又堂而皇之地来他这里耍无赖，看这阵仗，当真是下足了本钱呐。

这是有人在给她撑腰了罢？瞧她整个人都似扬眉吐气了似的！

他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且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只见谈烟在跟他说完那句挑衅无比的话语之后，忽的换上了一副真诚的笑脸，站起身面对着广大乡邻，言辞恳切地说道：

“实不相瞒，这次免费赠药的事，原本是我墨氏药材庄和严氏医馆一起举办的，只是先前关于赠药的方法，严大夫有一些自己的顾虑，现下见我未经商量就私自启动，且说「上不封顶」一事，心中颇有微词。”

她回头看了严小炎一眼，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她这番话句句属实，只是打乱了时间，又偷换了概念，其含义便已截然不同。

严小炎被她这番化腐朽为神奇简直是厚颜无耻的说辞给镇住了，一时愣在了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应该能理解的吧？所谓医者父母心，我们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想要帮助诸位乡邻解决困难。”

“但是这「上不封顶」的承诺，只怕是仅限今日了，之后我们内部会再商量一下，尽量找到一个可以长久维系的方式。”

先前犹豫的乡邻一听到这个说法，似是觉得更为合理可信，况且人总是宁可相信对自己更有利的真相，于是人群中开始有人爆发出掌声和夸赞声，围观的人也源源不断地加入到领药的队伍中去。

一时间，更是盛况空前。

谈烟一口气说完后，再次转头望向了严小炎，这个思路是墨锦轩教她的，她虽然记得很熟，但毕竟不是她本人一贯处事的风格，所以虽然效果很好，却也难免有些心虚。

她仔细端详着严小炎的脸，试图从他面上探寻他的态度，好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岂知严小炎此时正沉浸在她刚刚的确是情真意切的那一句“医者父母心”里，一时有些怔忪。

但先前他既已负气说出了那番话，现下虽心有犹豫，面子上仍是有些挂不住，他再次出了声，只是这一次语气明显带着让步的意味，且声音更像是对谈烟一人说的。

“你既说是墨氏和严氏一起举办的，为何却只打出了我严氏的旗号？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将你墨氏的名字也挂出来？”

他也说不好他现下在较着什么劲，免费赠药这件事的确是他心中一直渴望去做的，奈何能力之不及，每每皆有无奈之感。

眼下见到队伍中很多老弱妇孺皆是衣衫褴褛，甚至有一些孩童烈日下光着脚丫，赤足踩在滚烫的地面上，脸上却挂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笑容他们确实是生活困顿需要帮助的人。

或许他是厌憎墨府，更确切地说，是厌憎那位仗势欺人的奸商墨锦轩，连带着对谈烟也心生排斥，甚至违心地抗拒着这个关于善举的合作。

但她昨日那番话，似乎也颇有道理。

“他的主意便能代表我么？你可曾想过，他是他，我是我，亦或是，我不仅没陷害过你，相反，我还救过你呢”

他正心烦意乱，迷茫两难之际，却见谈烟听了他的问题后，霎时间换上了一副得意神色。

她冲那扎进了地里的大旗方向使了个眼色，那里守着的一位不苟言笑的姑娘便长臂一伸，将旗子展开呈现在他面前。

这才发现，旗子的正面赫然写着“严”字，反面则以同样大小的字体写着“墨”字，先前反面一直是被半卷着收在里面的，以致于他压根就没有发现。

当真是狡猾无比呐！

这下他彻底找不到托词了，只绷着唇角朝谈烟望去，却见对方一脸神气地冲他挑了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

“”生平第一次，严小炎发现，有人竟能把做善事亦做得如同打劫一般霸道，直教他不服不行！

“那且随你在这里摆摊罢！”

他强撑着气愤的模样，甩下了这句狠话，便逃一般地奔向了自己的医馆。

谈烟见他的态度总算又软化了一些，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消再加一把劲，这个原本已经失败了的合作任务便能被挽回了。

她情不自禁地朝对面二楼那个窗口看去，果迎上了一道关切又赞许的目光。

墨锦轩就站在那里，一身白衣，姿态优雅，他勾唇望着她笑，眸中盛满了温柔，炎炎烈日也不及他眼中神采半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不曾有过片刻离开。

她想，这便是她如今一身底气的所在罢？

从前不擅交际只能处处低调，如今可以直面众人侃侃而谈；从前被人厌憎只能远远逃开，如今却敢迎难而上竭力争取。

这些勇气，是他给予她的。

她冲他调皮地展颜一笑，美得宛如精灵山魈，他的呼吸便随之乱了几分，眼角眉梢盛满了爱怜。

她冲他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三日之期已过半，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她已经再不害怕。

领药的人群仍排着长长的队，每个人的眼中都似燃着雀跃的光，时不时有人朝她投来感激的一瞥，亦或是点点头，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心中便也被某种踏实的感觉塞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