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篇15（2 / 2）

烈日炎炎，她别出心裁地找了块大荷叶盖在头顶上，挡住了骄阳似火，也隔开了对面那道灼热又心疼的目光。

她其实不辛苦，相反，她的人生从未有一刻比之现下更满足。

就这样，他凝着她，一袭碧色衣裙的身影安静地坐在人群中，从正午一直到夕阳，他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落日在他眼中，也失去了色彩。

天黑了，渐渐地，人们四散而去，每个人都笑逐颜开，收获颇丰，而她亦如是。

严小炎沉默地在医馆中瞧了他们一整天，也独自发呆了一整天，闭馆以后，他心事重重地去到了她那边，打量了一眼她身后那些跟他馆里一模一样的柜子，闷闷地问道：

“为何要做得跟我馆中一模一样？”

“让你更有参与感——今天的善举，仍旧是你和我一同做的！”

她冲他笑道。

他当即愣住了，而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当晚，他独自一人坐在家中小院，眉心紧拧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的有人在他院门外出声，竟是特意前来探访他，向他表达感谢的。

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平日住在他附近、今日领到了很多珍贵药材的乡邻，他们带着蔬菜和鸡蛋、馒头等礼物，口中连声倒着谢，甚至冲他弯腰鞠躬。

他不知所措地解释着、推拒着，心中充斥着深深的内疚与自责。

他今日因为一己之私，个人仇怨，竟当众对这些善良朴实的人说了谎，意图阻挠墨府的赠药，殊不知，他实是在阻挠这些穷苦人接受帮助的机会

他站在这些乡邻之间，对着一道道恳切感激的目光，忽的就感受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重量，那实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理想。

“好，我严小炎今日答应你们，我严氏医馆定会和墨府一起，将这一善举无限期地进行下去。”

“往后在这京都之中，再也不会有穷人看不起病的情况发生。”

人群中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经久不衰，而严小炎拧巴了整整一天的心，直至此刻才真正放松踏实了下来。

第三日的早晨，谈烟和墨锦轩辅一出府，便看到正门前的一道道石阶上摆满了蔬菜瓜果，还有许多一看便是出自幼童手写的感谢信。

谈烟心下不解，对墨锦轩打趣道：

“我说墨大奸商，你不是说昨晚前去严小炎家中感谢并负责煽情的那帮人，是你一早就准备好的托儿吗？”

墨锦轩似是对眼前情景也颇为诧异，口中喃喃道：

“那些人只是当了引子，而后的所有人却都是真心实意的罢”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情景，亦有片刻失了神。

有多少年了，墨府在别人眼中总是那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人们厌他憎他，暗地里骂他咒他，他始终都不屑一顾，永远的一身骄傲、目中无人。

他出行总是喜好乘坐马车，车厢里挂着厚重的帘子，将自己与周围行人远远隔开，气派的小厮总是手执鞭子，将靠近的人一一驱赶。

可眼前这情景，却仿似穿透了十载时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最初来京都的时候。

良久，他就这样怔忪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谈烟辅一到达她的豪华摊位，就见严小炎早早地候在了一旁，他脸涨得通红地瞧着她，似是有话要说。

谈烟虽心下了然，却也还是有一丝忐忑，赶忙直言道：“你有什么话，就说这里说罢，没关系的！”

“我同意跟你合作了，还按那日在我家谈好的那样”

“但是我必须先跟你说清楚，合作归合作，我们可以是朋友，甚至是同盟，但是先前墨锦轩和上官尧二人意图栽赃陷害我，后又当街殴打我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现下尚在搜集栽赃陷害一事的证据，因此未去报官，但我一直在努力，没想过要放弃的！”

“人是生而平等的，纵使没钱没势，也不是平白无故被人欺负的理由。”

他一鼓作气把这番话说完，而后急急地望着谈烟，等着她的回答。

谈烟却是听得心跳如鼓，又总归是彻底地放了心，费了这一番周章，终是完成了那个既定的目标。

她第一时间冲对面的方向望去，待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眸子时，她眼中的激动几乎抑制不住一般，好想要冲过去拉着他的手亦或是窝在他的怀中，跟他道一句谢谢。

她收了收澎湃的心绪，转头对严小炎点了点头。

“好，我尊重你的想法，那我们今日便开始着手具体的事宜罢！”

她心中默默思量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事情总归要一件一件地解决。

但是当下，她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地将昨日那块“免费赠药，上不封顶”的招牌，默默换成了“免费赠药，义务看诊。”

排队的人群一直延续到了街道的尽头，一切又回到了应有的样子。

雅间内，墨锦轩的目光正专注地追随着对面那道碧色的身影，忽的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

“墨兄，是我呐，现下可以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