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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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黎寅本有些踌躇,对方经常使唤原主做这做那,不知道是不是嫉妒她有身子,总不消停。正犹豫间,又听对方道:“怎么今儿老八还端上了,五嫂使不动你了?”

大夫人听了就插嘴帮小安氏:“怀着孕的人娇惯不得,要多走动走动,生产时才便宜!”

老太君不知道清不清楚下边人的小心思,竟也跟着附和:“嗯,此话不错,是这个理儿!”

黎寅暗地里撇撇嘴,虽知道小安氏不安好心,但她也知道走动一下其实没坏处,况且连老太君都发话了,只得放下东西起身,在黄氏与赵氏微微的同情目光中,走了出去。

她来到大门口,果然见到三嫂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因为原主和老三媳妇都姓刘,为了区分方便,就一个唤作大刘氏,一个唤作小刘氏。

只听大刘氏上下嘴皮子一翻,噼里啪啦的往外喷着,“……那一把瓜子是王婆婆与我的,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怎么吐皮儿。我吐瓜子皮的地方也不是你家的,你作甚管得这样多?快去回家看看你儿媳妇吧!是不是又偷吃你的好点心了,哈哈~”

那对面消瘦的中年妇女听了,将眼白翻出来,叱道:“我儿媳想吃就吃,她又不是你这泼皮的懒货,我乐意给她!”

大刘氏刚好嘴里最后一个瓜子啃完,一听这话,两手一拍,几步上前,一把抓过那中年妇女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你说我是啥?”一眨眼就噼噼啪啪扇了人几掌,“我叫你骂我!嘴里不干不净的,老娘是你能说嘴的?叫你尝尝老娘的厉害……”这彪悍劲竟是前一刻还好好的像在说笑,下一瞬一言不合就上手了。

黎寅扶着肚子靠在门框上,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她记得这个三嫂也是名门闺秀出身,怎的就成这样了。她很是怀疑这三嫂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改了性子,以前也就动动嘴,现在怎么都开始上手了?大刘氏好歹也是出自官宦人家,自从来了这城北贫民区以后,为何变化如此巨大,瞧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浑人啊!

她看着那边几个妇人厮打在一块,颠了颠肚子,身子往后一靠歇一歇。她表示,为了自身安全考虑,绝不在此刻上前插嘴,将小安氏的话弃除心间。她炯炯有神的看完一场女人掐架的大戏后,已经过了一刻钟。

可能是门口的声音太吵,惊动里屋里的众人,除了躺在床上养病的李氏和街上卖馅饼的杜氏,几个孙媳妇竟然全都出来了。

洪氏最先开口问道:“老八啊,让你喊人,怎么还越闹越凶了?”黎寅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小安氏接嘴道:“咱老八金贵着呢,肚子里揣了个小祖宗,你可得让着她些!”这五嫂仗着有人撑腰,挤兑起她来字字珠玑。

这挑拨离间很奏效,洪氏不爽的立马瞪了一眼黎寅,叱道:“能不能安稳生下来,那可不一定呢!”

黎寅暗自思量这俩糟心的娘们会不会在她肚子上使坏,依旧不吭声,黄氏就岔开话题,对着得胜归来的大刘氏喊道:“玉萍啊,你作甚打架?老太君在屋里念叨你呢~”

大刘氏一边走回来,一边道:“咋的啦,老太婆有啥事?”

“三嫂,说话注意点,咱郭家还没散呢,你的孝道被三哥带走了吧?”小安氏冷哼道。

这话忒地阴毒,讽刺大刘氏该随着三爷郭定西下地府,大刘氏斜眼睨着她,一点也不客气的道:“你也就逞一逞婆婆和老太君的威风,哼,有你遭殃的时候!”除了老四、老七和老八是二夫人生的,其他五个爷们都是大夫人的孩子,因而大刘氏和小安氏是同一个婆婆。

其他人对拿着死人和长辈说嘴没兴趣,呼啦啦的又往老太君的房间里去。

到了屋子里面,可能有所顾忌,没人再说些扫兴的话,大家竟都乐呵呵的。黎寅跟在赵氏身后,瞅了瞅一屋子各有心思的女人,这才晓得为什么原主本来开朗的性子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变成这样,最后竟致抑郁而死。

她赶紧再把自己的身子缩了缩,心中只想着,等老太君没了,这些人总会四散分开吧,到时候她就轻松了。谁知,还没等老太君闭眼,几个孙媳妇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其他人嫁过来后跟丈夫也是没相处过几天,但只有原主有了身孕,她们都还是没生养过孩子的年轻妇人,有异心也是正常。

一个月后的佛诞节上,洪氏相中一个货郎,包袱一裹,就和人走了,等郭家人发现不对报案时,已经早没踪影了。

洪氏是原户部右侍郎洪韬的孙女,老侍郎嫁了孙女没两年就致仕回老家山东了,她在现在的境况下无依无靠,又自来就有点小机灵,便在平日接触的人里寻到个目标。她才二十多岁,来到城北三个月,多年养尊处优的身材和面貌还没多少变化,在这市井之中,依旧娇嫩的如个平常的二八少女,吸引着低层男人的眼球。于是她挑了一个人多热闹的节日里,便和商量好策略的货郎一起逃了。

这事发生在原主死后的一个月,所以黎寅的记忆里根本没这事,这天看到小安氏在老太君面前将事情原委说出来的时候极为惊讶。如果是以前有当家人的郭将军府邸,衙役早就将人寻到追捕回来了,但现在的郭家早已日落西山,没人当一回事,也没准是老侍郎原来的人脉压着此事也不一定,总之,此事就这么了了。

老太君本来快将养好的身体被这事打击的再次昏厥,醒来后,其病情更严重了,连话也说不出来,气的只能流着口水干瞪眼。

二夫人王氏被自己嫡亲的大儿媳妇打脸响的啪啪啪,又中了一次风,嘴里“嗬嗬”的乱叫,最后只能无力地流泪。

大夫人就代表长辈训话:“谁以后再有这种歪心,可别怪郭家不留情面了,捉到了,立即沉塘,你们都掂量掂量~”

警告了一通之后,小寡妇们各回各屋,洪氏出逃的事情像一个危险的讯号似的,郭家的气氛都变得奇怪了,大家表面上都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里的暗流涌动谁知道呢。

这日,黎寅正默默忍受才刚刚开始的阵痛时,小安氏慌慌张张的跑进四合院道:“大嫂走了!”

黎寅当时正坐在角落里安抚着肚子里开始闹腾的孩子,一听出去上茅房的小安氏说这话,心中一跳,立即就忍不住了。她抓住右手边的黄氏喊道:“二嫂,我快生了,帮我喊稳婆!”她自觉声音喊得很大声,其实低不可闻,要不是黄氏细心,差点就因左胳膊被抓痛将她甩脱了去。

一番折腾后,当她在昏暗的房里产下一个六斤重的男婴时,心里松了一口气,累晕前突然比之怎的想起刚刚那句“大嫂走了”的话,她迷糊的寻思,这是指李氏死了,还是跑了呢。

……

几天后的洗儿会很是单调简陋,由黄氏主持着用一把干净的大葱撩了些清水泼在孩子的身上,刺激的小小婴儿哇哇大哭,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没有请稳婆专门洗儿,大家往盆里扔手绢啊、小木簪啊什么的,金银之类更是一概不见。

原主的娘家在郭家败落前一个月,就被政敌弄出了京城,她那做御史的爷爷带着一串没什么出息的儿孙去了南岭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做知县去了,也是怪凄凉的。不过,她亲母早逝,继母拿捏着父亲,家里其他人觉着是郭家害惨了他们,对她这个外嫁之女简直恨透了,所以临走前还放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就是郭家人,可别再寻刘家的晦气”。而她是家中唯一的孙女,也没什么可以帮衬的姐姐妹妹,因此生了孩子后,娘家也没人来,这事儿还被大夫人和小安氏拿出来将她好一顿数落。

黎寅对此充耳不闻,没几日,她等下了奶水后,就只管一心一意的照顾孩子。这个男娃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被老太君起名郭承嗣,也是,再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名字了。小承嗣的尿布衣裳都有黄氏和赵氏帮忙清洗,所以黎寅这个月子坐的比她想象中要稳当舒服许多。

她拍着有些吐奶的孩儿听赵氏说,“大嫂是被她表姨一家接走的,本来悄悄地也没人知道,偏偏被五嫂给叫破了。听说她表姨给我婆婆一匣子白银,才拿到一张放妻书……”这些八卦也不晓得六嫂是怎么知道的。

没几天,她正笑眯眯的盯着承嗣嘬奶时,就听到院子里的大刘氏和小安氏吵嘴:“你能耐也寻你表哥过来赎你啊,看看还是咱们大嫂了得,不声不响的把表哥吊了十几年,终于是得偿所愿了。五弟妹,你的表哥呢?”她咯咯一笑,“哦,你表哥不就是咱五爷吗?这表哥表妹的果然是天生一对的呢!这么说来,五爷肯定是日日夜夜的惦记你呢!”端的是化言语为刀剑啊,五爷早就没了,何必拿出来讽刺五嫂呢。

之后就是两个女人互相揭短了,黎寅作为一个辈分最小的媳妇,只一边竖着耳朵悄悄地听着没敢出声,一边坐在窗户底下的炕上逗弄着承嗣。听着外面的吵嚷声,她心里对李氏离开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了,说到底,也是找了个男人过日子去了。

哎,这古代的女人啊!

当承嗣会翻身的时候,有一天夜里,老太君就忽然没了。还是第二天一早,大夫人唤老太君起身时才发现异样的,大冷天的火炕上,身体竟早就僵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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