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事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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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蕊将姜姝的话带给姜媛,又说明了当时的状况,姜媛便明白姜姝是想让她帮忙查探一下方充媛和柳修仪家里的状况,点头应了下来。

待查清楚了,姜媛方才进宫去见姜姝。

方充媛也是个可怜人。

开国那场兵祸使得不少世家人丁凋零家财尽散,方氏便是其中之一。与逐渐缓过来了的沈氏不同,方氏的衰败十分彻底。可家族衰败的同时,方氏的子弟却仍旧丢不开以前的繁文缛节,分明人口锐减,却依旧养着大批奴婢,家中儿郎做官不过尔尔,夫人娘子的生活却仍然奢华无比。方充媛的母亲当家时,家里还能勉强收支平衡,方充媛的母亲去世后,方家几乎就是在坐吃山空。

旁的人家遇到这样的状况,要么开源,要么节流,方氏偏不,人家依旧摆着往昔的豪气排场。吃鱼只吃鱼腹肉,吃菜只吃嫩菜心,这还只是日常饮食,还有主子们的补品,燕窝定要极品燕盏,碎了的可是不配进人家嘴里的,又有人参鹿茸等家里须得常用的药材。读书写字也必要好墨好笔,宣纸信笺都得用洒了金箔的。

这样的排场哪里是微末小官能撑得起来的呢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撑不起排场,却又狠不下心去舍掉这面子又要如何呢

柳修仪家里是有门路的,可以将一般商家不敢收的内造之物销出去,方家毕竟是经年的世家,家里还是有好些值钱的物什,方充媛的母亲去世后,家里基本就靠典当祖宗留下的旧物以维持奢靡生活。一来二去的,方家跟柳家也就熟了。

柳修仪听家里说了方家的情况,看不起之余却也觉得可怜,因而就将这事告诉了方充媛。原本并不知道此事的方充媛在听柳修仪说起家里的难堪情状时当场就咯了一大口血出来,她打从落胎之后就身子不好,她母亲去世后,家里跟她也无甚来往,乍一得知方家的乱象,又想起了自己年幼的弟妹,挣扎着拽住柳修仪求她帮忙。

方充媛情真意切又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柳修仪本觉得把宫中之物拿出去卖这件事很是不妥,且十分容易被发现,到时候追究起来,她们两个都要吃瓜落,但看到方充

媛的可怜模样,柳修仪心肠一软,就这么答应了。

是以在姜姝在溪山避暑的日子里,柳修仪便常常以思念家人为由唤母亲入宫,又以赏赐赠送的名义将方充媛要拿出来变卖的那些东西交给母亲带出宫去,柳家人收了这些东西,则直接将钱币送去方家。

姐妹俩合计了一下宫里宫外探查到的信息,得到的便是这样一件让人叹息的事情。

世家世家,方氏死死抱着自己世家的名头不放,却连世家安身立命的东西都丢了,华而不实的花架子倒是护得挺厉害。

“你打算怎么办”姜媛听了姜姝说起她在宫内查到的东西,想起方充媛那病弱的身子,又想到她在宫外查到的、看到的、听到的,不由长叹了口气。

“妃嫔偷盗宫中之物在外贩售,我若不惩治方充媛和柳修仪就有失公正,可我若惩治了她们,就是不顾情理,不知变通,她们俩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姜姝也跟着叹了口气,倘若方充媛只是将自己得的赏赐拿去卖了倒也罢了,虽然卖掉赏赐显得对皇帝皇后不是那么的尊敬,但大胤律里也没规定说不能卖,可她偏偏还卖了好些长宁殿原本就有的物件,这部分东西不属于她,她把这些拿去卖,就叫偷。

“可恨那方氏一家好不着调,倒是为难你了。”姜媛在府里听下人禀报这些消息的时候就听得心头火起,进了宫又见姜姝为难,更气了。

“罢了,罢了,我想个法子把方充媛卖掉的不在她所得赏赐之内的东西赏赐给她,再让她在长宁殿里闭门思过吧,她是个重情义的孝顺女儿,人总不该因为孝顺而获罪。”姜姝摇了摇头,想着方充媛她娘当初怕不是被那一家子给气死的。

“柳修仪一并闭门思过吧,帮人也不寻个妥当的法子。”姜姝皱着眉,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宛娘,去按那些东西拟张礼单再捡些像样的摆件送到长宁殿去,告诉方充媛,下不为例,好好地在长宁殿闭门思过,写张折子自辩,没事就别出来了,有什么需要的,遣人来禀我,顺道去趟熙宁殿,让柳修仪也闭门思过,同样写一张自辩折子上来。”

“是,娘娘。”

“像方氏这样的世家,

多么”姜姝给姜媛倒了杯茶。

“不多,开国那场兵祸是让好些世家损失惨重,可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舍不得阔气排场的就那么几家,更多的是放下了往日尊荣,与当朝勋贵或者根基浅薄的殷实人家结亲的,有亲家帮忙,自家儿郎也肯上进,渐渐地,也就缓过来了,就像沈氏。方氏这样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抱着团,不肯辄婚非类,自以为姓氏高贵,七品八品傲王侯呢。”

姜媛的神情颇为讥诮,姜姝对此也是恨铁不成钢,真以为七品八品傲王侯凭的是单单一个姓氏呢七品八品傲王侯凭的是你做高官掌权柄的父祖,人家不给你一个小辈面子总要给你父你祖面子,家里都没落得三代以内无一正四品及以上了,还抱着百年前的祖宗傲王侯呢百年前和现在都不是一个皇家了

“方充媛的父亲现在还是正七品”姜姝的表情有些怪异,须知打从方充媛她爹入仕到现在,先帝一朝的姑且不算,就从先帝驾崩算起,发生了新帝登基,册立太后,册立皇后,册立新皇后这样多的且一定会广施恩的大事,就这样,方充媛她爹愣是能这么多年一级不升,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人家自恃门楣甚高,等着人去追捧呢。”姜媛提到方充媛她爹也是非常不客气,世家受追捧是因为姓氏吗这时节大家看人先看姓氏是事实,可看姓氏的同时想到的是这家出过多少高官显爵,自己做官已经做到有辱门楣的程度了,偏偏还总以为自己格外高贵,姜媛也觉得方充媛她爹颇有本事,能这么多年一直看不清事儿,一般人做不到。

“方家,就没个能用的人”姜姝偏了偏头。

“唯一能看出两分聪明相的是方充媛的弟弟,今年八岁。”姜媛抽了抽嘴角。

“也太小了点。”总不能让八岁的毛孩子入仕吧

“方家怎么亡的那是方家自己的事,你管这种闲事做什么你自己的事儿还不够你忙的”姜媛不想再提这不靠谱的一家子。

“兔死狐悲。”

“有什么好悲的我家里要是有那等不争气的儿郎,我一准儿在我自己走之前一并把他给带走,省得留下来祸害子孙”姜媛

承袭了祖母的做派,儿孙不上进怎么办先礼后兵先口头教训,口头教训不行就上兵器,世家的小娘子们可不只是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的,只要身体状况允许,她们多多少少也会习些武艺以图强身健体,姜媛其人,若是遇上方家那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只要给她把趁手的兵器,她一个打三个不成问题。

姜老太傅的岳母姓郭,汝阳郭氏的郭,将门虎女养出来的女儿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吗姜姝出生晚没见过,姜媛小时候可是常常看见祖母拎着把木剑敲得儿子抱头鼠窜的。做儿子的不敢跟亲娘动手是一回事,当娘的武艺颇佳也是一回事。

姜姝咽了咽口水,想着她姐以前应该是对她手下留情了,讪讪地笑着,小心翼翼地问“我那四个外甥挨过打吗”

姜媛没好气地斜姜姝一眼,“不挨打还得了”

萧恒外放做官,在属地,萧恒就是最大的那个,谁见了他们家孩子都得夸好,小孩子被夸得飘飘然多正常啊,毕竟人非“生而知之者”。姜媛当初能顶住父母的压力教育姜姝,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教育教育自己孩子还有谁敢插手不成得意忘形的,仗势凌人的,举止失礼的,但凡是犯了错的,没一个能逃掉姜媛的亲切关怀,还不像姜姝小时候那样只挨手板,姜媛也学祖母,拎着木剑就抽,除了脸要见人打不得,身上哪儿都能抽。

姜姝在心里为外甥们掬了把同情泪,叹了句“别打太狠。”

“我心里有数。”姜媛很淡然。

姜姝静默不语,想起了自己曾经肿到无法握笔的手,对阿姐所说的“心里有数”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那会儿是为什么挨打来着姜姝想了想,好像是打坏了阿姐的镯子,一时害怕,就跑了,还先搬了靠山,躲到阿娘房里去了,结果被揪出来好一顿手板挨的。自此以后,姜姝就明白了什么叫有过则改,也明白了意图借外力来辖制别人的不确定性,比如当天谢氏在外祖家里耽搁了一阵儿,没能及时赶回家里救下姜姝。

有些打,该挨也是要挨的。姜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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