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变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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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的权贵们常有各种宴会,有人骑马,有人坐车,雪天路滑,便有骑马者因积雪未清理干净,马蹄打滑而从马上摔下。这样的意外虽不算常见,但也并不罕见,只是今次从马上摔下来的人身份特殊,倒是惊动了整个京都府的权贵们。

萧旭他那位小舅舅酒后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脖子,当场就没了气息。

哪怕是在权贵遍地走的京都府,皇帝亲舅舅死了,这也是件大事。定谥号,写悼文,起灵出殡当天代表皇帝亲临的使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小心揣摩的,毕竟萧旭对母族的关爱有目共睹,任是谁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又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许氏。

许礼依礼在京郊设一草庐为父守孝三年,萧旭听闻了此事,叹了又叹,一再地同姜姝说起许礼真是个孝顺孩子。

姜姝眉眼含笑顺着萧旭的话一起夸许礼孝顺,心里却不以为意,结庐守孝这种事情对于世家子弟而言乃是寻常。世家好名声,是决计不肯在此等微末小节上头落人口实的,许礼不过是做了世家小郎君都会做的事情,在萧旭嘴里,倒像是什么举世难寻的孝子一般。

见姜姝明显没将许礼当回事,萧旭心下叹息,却也无可奈何。他因着对早亡的母亲的怀念之情想要多眷顾许氏几分,遂打起了结亲的主意,虽许礼与萧璟年纪都还小,且差着辈分,但却也不是全然不可,只看姜姝的反应,萧旭便知晓了姜姝的意思。

姜姝不傻,她当然明白萧旭屡次在她面前提起许礼是为了什么,可她又为什么要顺了萧旭的心意接了这一茬儿呢她的璟儿,身为帝后独女,大胤的好儿郎多得是,慢慢挑就是了,凭什么就要为了萧旭那一丁点的私心赔上自己的一生许氏不是嫁不得,许礼却嫁不得,与辈分无关,许礼的母亲顾氏,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姜姝哪里舍得让女儿有这么个死死地抠着规矩的婆母

虽然明明白白地懂得,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帝王在安排身后事了,但姜姝依然没有要如了萧旭之意的打算。

萧旭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除了萧旭本人,便也就只有为他看诊

的高永才清楚了,就连随侍左右的全福都不甚明了,但全福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萧旭的时日的确不多了。不论是起风时不同以往的咳嗽,还是夜间偶尔的喘气不匀,甚至是因朝政而暴怒之后咯出的鲜血,都明晃晃地昭示了当今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这一事实。

开春之后,萧旭夜里宿在椒房殿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明面上说是政务繁忙,可只有萧旭自己知道,他担心自己半夜的咳嗽会扰了姜姝的清梦,也担心自己喉间的血腥气会引得姜姝皱眉。他的阿姝,觉浅,容不得熟睡之时身边有别的动静。

萧旭分明那般舍不下姜姝,可真到了不得不舍下姜姝的时候,萧旭却只希望自己临走前不要再让姜姝感到不快了。就让他的阿姝好好待地在椒房殿里吧,他会将朝纲打理好,不会脏了姜姝的手,该处理的那些人那些事,他都会一一处理妥当。

景熙十三年,是景熙帝登基以来,首次没有前往溪山行宫避暑的一年。

朝野之上,萧旭大刀阔斧地解决了积压多年的事务,不论是世家还是勋贵,都感觉到了来自皇帝的突如其来的紧迫压力,就连景熙十年变法之时,众臣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叶景莘握着笏板的手微微发紧,如今满朝文武,萧旭最倚重的就是他,君臣二人相处的时间比萧旭跟姜姝相处的时间都要多,可越是关系亲近,叶景莘就越清楚萧旭如今真真是在数着日子活,太子尚年幼,所幸皇后出身高贵,日后以太后的身份监国也不怕压不得住朝臣。可这只是无奈之举,若是让叶景莘选,或是让任何一个脑子清楚的臣子来选,肯定都是希望萧旭可以多活些年岁,等太子长成之后再顺理成章地继承帝位,接手国政,而不是萧旭早早驾崩,留下孤儿寡母守着这大胤江山。

主少国疑,不是好兆头。就算辅臣选得再好,太后能力再强,新君潜力再大,也没有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来得名正言顺。

景熙十三年六月初五,五相之一的顾老先生薨逝,顾老先生年过八十,在任而亡,既是喜丧,也可说是为国为民的肱骨。萧旭亲选了谥号,写了悼文,拟了追封,又辍朝七日,命叶景莘代他亲

临了顾老先生的葬礼,将顾老先生的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叶景莘替顾老先生送完了葬,还要再回宫里去向萧旭复命,萧旭就在建章殿里端端地坐着等着叶景莘。

“圣人。”叶景莘躬身作揖。

“坐。”萧旭随意地挥了挥手。

叶景莘没有坐,而是转身再向萧旭身边的萧瑁作了一揖,“太子。”

“相公多礼了。”萧瑁微微颔首。

“五相缺其一,补亦可,不补亦可,卿作何解”叶景莘刚一坐下,萧旭就直入正题。

叶景莘沉默了会儿,才答道“臣以为,不补。”

萧旭给了叶景莘一个眼神,示意叶景莘接着往下说,叶景莘眼睑微动,解释道“宰相之位设立初时,不过一人,我朝开国之后改为二人,之后再添一人,三相共立以制衡朝纲,而后因情况特殊,更设五相之位。而今,顾相公身故,若补,谁人当之宰相之人选本就该慎之又慎,现下就更该再三思虑,宁缺毋滥,朝中政务,四相已然足够,日后若有十分妥当的人,再补上便是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朝中大臣众多,可谁能当宰相之大任呢萧旭的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来的人选是姜姝的祖父姜老太傅,姜老太傅虽年事已高,但老爷子身体很是硬朗,再来当个几年宰相不成问题,可若是姜老太傅为相,新政当如何叶景莘再是精明能干,对上历经四朝的姜老太傅,也只有低头让步的份儿,萧旭当然不会愿意让姜老太傅再回到宰相之位上。

“御史中丞未必不是个好人选。”萧瑁顿了顿,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萧旭看了儿子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叶景莘耐着性子同萧瑁说起了御史中丞这个人“御史中丞为人正直耿介,在御史之位上比在宰相之位上更能发挥其才能,宰相宰相,百官之首,调和阴阳,其人不可过于偏颇了,中庸之道方才是宰相行事的根据。”

当然,叶景莘还有没说出口的理由,御史中丞这人看不惯姜姝和姜氏久矣,真让御史中丞当了宰相,到时候萧旭眼睛一闭,辅臣和太后及其亲族杠上了,这场面真是想想就觉得两眼一黑。

这同时也是萧旭

没有想过把御史中丞扶上宰相之位的理由,姜姝为贵妃之时,御史中丞骂姜姝骂得颇为起劲儿,而后也不知御史中丞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让萧旭他表弟去御史台是姜姝给萧旭出的主意,御史中丞看姜姝就愈加不顺眼了起来。有这么一段前缘,指望姜姝看御史中丞看得顺眼,那也是痴人说梦,但若是宰相跟监国太后相看两厌,这麻烦可就大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你还有得学。”萧旭抬手拍了拍萧瑁的肩膀,语重心长。

萧瑁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总觉得父亲所做的一切背后都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但他却一时琢磨不出来这更深一层的含义是什么,是以只能冲着父亲点了点头。

萧旭看着萧瑁,揉了揉萧瑁的头发,眼底一片慈爱,“去椒房殿陪陪你阿娘吧,朕最近事忙,陪你阿娘的时间都少了。”

“是,儿子告退。”

目送着萧瑁离去后,叶景莘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萧旭身上,他明白这是萧旭有意支开萧瑁,因为萧旭有事情要单独同他说。

“你我君臣,相伴的时日不长,但朕知道你乃心怀天下的能臣,所以朕信任你。”

萧旭的开场白显得有些沉重,听得叶景莘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看着萧旭,伏下身去,眼眶微红,“是圣人看得起臣。”

寒门出身,从拜师到做官,这一路受了多少白眼,讥讽,没有人比叶景莘自己更清楚,可在被萧旭召见更被授了宰相之位后,也没有人比叶景莘更清楚当时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明明年过半百,却仍好似少年一般周身都是冲劲儿。

对于政客而言,知遇之恩,远比旁人想象中要重。

“往后,你要用心地辅佐太子,皇后不同于寻常女子,有治国之才,大臣们可以信服,但皇后毕竟是世家女,世家于国之负累,非一朝一夕所能除去,卿且耐心些,莫要与皇后发生冲突,世家之坚守也不是悉数都不可取,太子年幼,依赖母亲乃是天然,你却不能让太子过于依赖皇后,这天下姓萧,不姓姜。”姜姝有如桃花春水的眼眸浮上萧旭的眼帘,他明明那样爱她,却因为她的出身而不得不防备着她,皇帝是天下的皇帝,萧旭是皇帝,就注定了他不能只是一个爱着姜姝的男人。

叶景莘深知萧旭对姜姝的爱重与不舍,如今听得萧旭这一番明显是硬逼着自己狠了狠心的话,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俯首谢君恩,“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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