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接过伞柄，目光一一扫过不远处的人群，在经过那抹纤细的背影时，谷川的面色有瞬间失神，转瞬即逝的停顿后，他在叹息中微微摇头，唇角微抿，抬腿走了过去。

仿佛心电感应般，最先回过头的是陆为霜，她手腕的丝带连同发梢在风中微荡，被雨淋到的裙角一路湿进了眼眸，她侧身而立，灼灼其华。

她惊鸿一瞥间，那人撑着伞，仿佛踏着满山的银线，从天而降，没有一丝丝防备，就那样撞进他的视野，于是，环抱的青山也好，纷飞的细雨也罢，都成了那人虚幻的背景，而他，只需款步向前，便成了这世间唯一的主角。不受控制的，一种类似思念的东西开始蔓延，攻击着她的悲伤，挑衅着她的理智，鄙视着她的自持力。

一段时间不见，谷川的头发似乎短了些，他收敛周身的锋芒，藏好依旧深邃的目光，接过手下递来的雏菊，将其安放于石碑之前。

众人的目光有茫然，有惊恐，有愤恨，更多的是诧异，他尽收眼底，却只是微低着头退到一边，并不言语。

方才还跌坐在污泥里的孟玉换此刻却打起了精神，她惨白的一张脸因为气愤恢复了少许的血色，不顾儿子的阻拦，她几步冲到谷川的面前，厉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我是谷家人，理当送我哥哥最后一程”他答的波澜不惊。

“你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要不是你，林轩怎么会死？”

他闻言不怒反笑，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嘴角扯起的弧度有些僵硬，鄙夷的眼神亦出卖了他的心。似乎是轻叹了口气，懒得辩解什么，他背转过身子。

心中的愤恨好不容易找到小小的出口可以发泄，孟玉换怎么会收场，她猛的扑上去，沾满污泥的双手胡乱在谷川身上拍打着，嘴里咒骂道“死的怎么不是你！早在二十多年前你就该死！”

想要上前阻止的小弟被谷川挥手拦住，伞掉落在泥里，雨水兜头淋下，顺着他的发尖眉梢划过线条分明的侧脸。他越来越阴郁的眼神揭示着忍耐的零界点，终于，他出手握住这个疯女人的手臂，对方吃痛尖叫了一声，两人的目光对视中，孟玉换周身一冷。

那是一双生得极好看的眼睛，他仿佛把光阴的苍凉和冷漠扯进了眸光，又采万年寒冰磨成利剑藏于其中。冷，见缝插针的冷，对视或许是短暂的，但她却感觉无比漫长，周身的力气都在他的眼神里被掏空，恐惧像是淬了毒的藤蔓，丝丝缠上来。

不顾雨水打湿头发，不顾衣襟上斑驳的污渍，谷川凑在她的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很后悔是吗，后悔当年没有连我一起斩草除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你那么心慈手软，不管是你儿子的命，还是利晟，我都会夺走，我要让谷家的辉煌和孟家的尊严一同给你陪葬。”

他松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老态尽现的妇人，轻蔑的挑唇说“孟女士，你的噩梦不会让你等太久。”他在她的愣憧间扬眉浅笑“所以，今天别哭得太惨，留一点眼泪给柏悦明天的发布会。”

柏悦？行业资格比利晟老得多的公司，多年以来都是利晟的劲敌，孟玉换闻言陡然回过神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手下重新将伞撑起，尽管一身凌乱，但谷川前行的身影丝毫不显狼狈，他的半张脸隐在伞面下，看不清表情。

一只纤细莹白的手腕出现在眼前，素色的手帕被捏在指尖递了过来，他顿住脚步，抬头的瞬间便与陆为霜四目相对。

或许她有些冷吧，鬓角碎发潮潮的贴在脸侧，乌黑的碎发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在这个阴冷的雨季有着其独有的光泽。

到底还是退缩了，连陆为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递上这只手帕，或许只是看不惯他衣襟上的泥渍，所以在他走近的刹那，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顿住的脚步重新加快，谷川表情清淡的与她擦肩，两柄伞略微碰撞轻颤，独留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

手还悬在半空，有雨点落在皮肤上，她回头，只看见他的背影，心头一角陡然塌陷。

来不及收回，手帕被人猛的抽离掌心，陆为霜看见母亲陆孔兰惊恐又遮掩的表情“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你一定是疯了！”

任由车子驶出盘山路，驶入繁华的地段，一路上，有风声入耳，有雨水淋窗，有街景倒退，但谷川满心满眼全是方才那素色的手帕。他突然有些不懂，不懂女人，他自嘲的轻叹，或许他从来都不曾懂过。

私人手机的铃声响了许久，直到副驾上的小弟探过头来，他才接起电话，那头的安圣说话很急，周围的环境也有些吵杂“川哥，柏悦发布会的事情搞定了，你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吗？”

话筒那边许久没有人回话，安圣将手机移开，看了眼亮着的屏幕，确保通话没有中断后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川哥？”

“嗯。”对方算是有所回应，而后又道“你刚才说什么？”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川哥在说正事的时候居然会走神，安圣满心的疑惑却不敢造次，只能一五一十的重复“柏悦这边已经就绪，不出意外，明天的发布会应该很精彩，川哥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按计划进行就好。”谷川吩咐完毕便收了线，微闭了眼睛靠在座椅里，陆为霜的那张脸又鬼使神差的跃然脑海。他恼怒的直起身子，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任由潮湿的风夹着雨点灌进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吹走自己游走的情绪。

阴雨天总是黑的格外早，利晟的大厦即便在深夜依旧有楼层亮着灯。孟建国开了一天的会，此刻疲倦的陷在宽大的座椅里，桌上成摞摆着看也看不完的文件，批也批不完的设计小样。桌上的咖啡早就冷掉，他从抽屉里翻出被冷落了一天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是孟玉换的。

他皱了眉，望着落地窗外繁华喧嚣的夜景，许久才按下回拨键。

“哥！”电话接的很快，孟玉换一连串的道“明天柏悦有发布会对吗？谷川肯定在其中动了手脚，咱们有没有出台应急的预案？”

不用想也知道妹妹接下来的话，他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果不其然，那头的声音急促起来“哥，利晟是添明一辈子的心血，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利晟走到今天难道只凭他谷添明一人吗？”孟建国控制不住的有些愠怒，曾几何时，妹妹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但转念一想，今天是林轩下葬的日子，自己忙于公事不曾出席，现下更应该体谅才对。他深吸了口气，换上缓和的口吻“玉换，你最近要多注意身体，公司的事情不用过多操心，一切有我。”

“哥，今天我见过谷川，他既然提到柏悦，其中肯定有蹊跷，从前要想对公司不利，他没有那个资本，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进利晟任职有段时间，要想做手脚怎么防得住？”

“公司的事务我不与你多说，我只告诉你一点，咱们的新产品研发已经完成，这项技术至少领先同行业五六年，不管明天发布会上柏悦推出什么新花样都不会是利晟的对手。”

哥哥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几句寒暄过后，孟玉换挂断电话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细细想来确实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谷川虽然进了利晟又怎样？公司根深叶大，既不是他一个晚辈能兴风作浪的地方，更不是他一介莽夫能搅得浑的深水。

柏悦的发布会现场可谓是空前盛大，聚集了国内知名的几大主流媒体，包括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传媒也在邀请行列，专家团更是阵容强大，足足坐满了临近主舞台前三排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