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同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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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深一说出口,飘到半空的魂立刻归位,整个人都一激灵。

他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对靳离说这种话。

他不敢看靳离的表情,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度秒如日的煎熬,然后听见靳离说,“为什么不能开?”

微微带着困惑,真的是困惑。

景深愣了愣,后知后觉靳离竟然不懂。

他火速圆场,“不是不能开,我是说没有驾照的人不能开,你当然可以开啊,随便开。”

“……”靳离直接忽视了景深一通奇怪的话,“回去吃早饭。”

……

老梁照例坐在驾驶位上,景深试图劝说,“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不用陪我了。”

“你不想我去?”靳离转头看他。

“也不是……”才怪。

下一秒,景深就被突然凑过来的靳离吓了一跳,像炸了毛的猫,瞪大眼睛挪到车窗处,“你干什么?”

靳离瞥他一眼,接着垂下眼睑,神色不变,拉过安全带给他系好了,然后对前面道,“梁叔,走吧。”

又丢脸了。

之后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尴尬又奇怪的氛围,像绿芥末味的爆炸汽水糖,碳酸的气泡感蔓延积蓄,爆开的一瞬间芥末的味道布满了每一个味觉细胞。

景深知道,是他自己的问题,靳离的状态才是对的,就是很日常的相处,不远不近,不掺杂多余的感情,一起吃饭,嘘寒问暖,偶尔几个细致入微的关心,但也仅限于此,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靳离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受多大的影响。

但景深现在,他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去面对靳离,不只是因为那个梦,它就像一个火折子,把景深那些潜在的、散乱的无意识的内心想法通通点燃熔结在一起,他一开始还会感到惊讶,但冷静下来,不是没有预兆的。

他其实一开始就对靳离有好感,凭着本能,若有似无的得寸进尺,直到靳离明确说要保持合适的距离,他洒脱的表示本来也只是想走走肾,但潜意识是没法骗人的,他还是会在意靳离对白洛的态度,莫名其妙问人家他和白洛哪个更好的问题。

他怎么活的这么纠结了。

景深怎么也想不清楚,靳离身

上冷调的气息散落几缕沾到他的鼻尖,他现在对这个味道特别的熟悉,后来竟然就缩在座椅上慢慢睡着了。

再有意识就是被人推醒。

半眯着眼睛时思维还在沉睡,脸上不带什么七情六欲,像初蒙开化的无辜幼童。

车里的空调被调高了几度,身上盖着黑色的西装外套。

靳离的味道更浓郁了。

他听见老梁压着声音说,“靳先生,只能在这停,前面进不去了。”

有人靠近他,轻声道,“景深?”

景深想让靳离多叫他几声,然后在睁开眼睛装作自己刚醒来的样子,但是他觉得这样有点矫情,于是他翻了个身,脸朝着车顶,粗暴的揉了两下眼睛,“我醒了。”

他坐直上身,捏了捏外套一角,说了声,“谢谢。”

“昨晚没睡好?”靳离问。

“还行,”景深说,“我坐车爱困,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下了车是水泥地,堆砌的砖墙组成的狭窄小巷,绿色的藤蔓四处在墙头乱爬,走进去,墙角堆着塑料盒和各种生活垃圾。

景深看着靳离锃亮的皮鞋沉默了一下。

靳离倒是不在意,手臂上搭着外套,直接迈进了小巷子。

“跟在我后面。”

在狭小的空间里,连沉默的呼吸都格外明显,景深的目光一直盯着靳离的后背,那里环绕着一只振动着翅膀的小蜜蜂,围着飞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肯走。

难道靳离很香吗,蜜蜂都围着他转?景深被自己的想法弄乐了。

拐了几个弯,走出小巷的尽头,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两侧都是老旧的居民楼,很多地方用红漆喷上了“拆”字。

“2号楼602,”景深回忆着景母给他留的地址。

靳离的脚步停了一阵,然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快到晌午,街道两边都是人,打着蒲扇的,便利店旁边支着凉棚,坐着一堆人等着今天新鲜的菜运来。

靳离和景深的出现格格不入。

尤其是靳离,正装,气质翩翩,高大帅气,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所有人——男女老少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运菜车从另一条巷子拐出来,提车的妇女穿着家常的半袖,汗流浃背,她看见显眼的两个人,惊讶的指着,激动的半天才说

出话,“深深……”

景深上次见了景母一面,依稀还记得她的样子,他走过去叫了一声,“妈。”

旁边看热闹的人炸了,一水儿都围了上来。

“景嫂,这是你儿子?原来你还有个儿子啊?”

“你儿子长得真好看诶,穿得也好……”

“你儿子旁边那个人是谁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你们不记得了,景嫂儿子小时候就走了,这么些年没回来,早过好日子去了,忘了这个妈嘞……”

“早跟你们说了,就是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景深的鼻间充斥着汗液的酸味,耳边很吵,乱糟糟的,有人推搡了他一把,也不知是谁推的。

胳膊猛然被人攥住了,景深最后的耐心也耗尽,正要大力甩开,扭头却看见了靳离。

靳离一言不发,从人群里把他拉出来。

景母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满是歉疚,“深深,对不住……”

她的目光忍不住去看景深身边高大的靳离,靳离坦然回应道,“伯母。”

景母不敢置信,“您是大、大少爷?”

靳家的大少爷竟然跟着深深来这里?景母觉得自己做梦似的,她的脸晒得泛紫红,激动的搓手,“这、您怎么能来这种小地方?”

破旧的待拆迁居民区,因为地段也不好,没有开发商看中,仿佛是城市里被遗忘的角落,老居民凑凑合合的住,外地的租不起房子也来这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人肯来。

脏乱,腐臭。

一个臃肿的大婶扇着扇子凑上来,使劲冲靳离抛着眼色,“嫂子,旁边这位,不会是你女婿吧?”

“不是不是,别瞎说,”景母忙摆手,她怎么敢认靳离当她女婿,靳离但凡能对景深好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是谁嘛,”大婶的尾音做作的转了个弯。

景深见靳离沉着脸要说话,立即抢在他面前开口,毫不客气的冲着那女人笑道,“大妈,别人家的事不要这么八卦好不好。”

大婶不乐意了,“叫谁大妈呢?翠芬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一张小白脸,身板没几两肉,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没男人气概!”

“翠婶!这是我儿子!”景母生气了。

“哎呦,嫂子,”

大婶抬高下巴,“这些年他孝敬过你一回没有?你还认这个儿子呢!您可要提防着,没准是傍上了哪个大款,来耀武扬威呢!”

景母涨红了脸,生怕景深听了多心,急着要把大婶往外拽,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这次我们来,是商量给您搬房子的事,”靳离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穿透过燥热的空气和面容模糊的人群,“咱们回家说吧,妈。”

所有喧嚷瞬间平息了。

楼道里闷,所以景深的脸一直泛红,打翻了胭脂色水彩似的。

他的心脏也一直在狂跳,他没想到靳离能对着那群人为他出头。

靳离刚才那句话也tm太帅了。

一箭双雕,提了他们是来商量房子的,说明景深不是不孝顺,又喊了一声“妈”,他们的关系就是婚姻关系,不是什么傍大款。

只是靳离就受委屈了,他是跟着他来的,又是清高矜贵的一个人,本来就没必要解释什么。

景深小声对靳离说了句,“谢谢。”

靳离一边上楼梯一边道,“都是事实,不用道谢。”

没有电梯,到八楼要一层一层爬。

大块的墙皮脱落,低瓦灯泡的灯线上布满黑色的脏污油渍。

一进门,旁边堆着很多杂物,墙角摆着一张蚊帐床,厨房、小卧室、厕所,空间都很挤。

景母一进门就去了厨房,沏了茶端出来,局促的摸摸身上,“你们来得突然,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了,”景深说,“我们是来看您的,不用您招待我们,您有什么活跟我说,我去做就行。”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让你动手,”景母说,“和大少爷好好坐着,我去择菜。”

她走向那间小卧室,推开门,“深深,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在这里?快向大少爷介绍介绍。”

景深一头雾水,他这也是第一次来,怎么介绍。

“走吧。”

靳离进了卧室,等景母走了才说,“她有些紧张。”

“你也感觉到了?”景深惊讶于靳离的细心,难怪景母刚才一提,靳离就说要进来。

说实话这两次和景母接触,她都是诚惶诚恐的,明明被弃置不顾了那么多年,面对自己的儿子,竟然没有一点怨气,

真的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景母这顿饭忙活了很久,做了满满一桌,她摘下围裙,“没什么好菜,你们将就吃点。”

景深将景母拉到座位上,“您也坐,看起来都很好吃啊,我迫不及待要尝尝您的手艺。”

靳离也坐下来,每道菜都很捧场的尝了两口,一句也没挑剔,动作慢斯条理,仿佛吃的不是廉价简单的小炒菜,而是什么昂贵的大餐。

吃到一半,景母放下筷子,神情动容的对靳离道,“大少爷,我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你能和深深一起来看我……”

靳离坐的笔直,似乎面前人的真情流露让他困扰,如何与一个陌生的脆弱又饱经风霜的妇人打交道,着实是个难题。

整个下午,景深都在陪着景母,靳离带了笔记本,一直在处理公务,景深没有打扰他,靳离竟然就一刻不停地工作到了晚上。

于是景母兴奋的默认了他们今天要留下来。

她抱出新的放了好久的床被,给小卧室里铺上,忙里忙出的,景深欲言又止。

然后靳离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微微蹙眉。

景深无奈道,“我跟我妈说一下,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用了,”靳离松了松领带,手指修长,“在这里吧。”

完全是因为景母的原因留下来的。

景深发现了,靳离很少说话,但他对景母礼貌而尊重,甚至有很多景母不小心有悖于靳离平时的习惯,他也都会接受。

对一个母亲温柔绅士。

但是这样,两人就不得不面对一个状况。

时隔很多天,景深和靳离再次躺在了一张床上。

——

床的大小不足以容纳两个男人,边上用铺着薄褥的长凳延了一点,但还是很挤,两个人稍微动一动,皮肤就会不小心相贴。

头顶的吊扇呼啦呼啦转,在沉默中,只有它发出很大的噪声。

“喂,”景深说了一个字,只有满眼的黑暗回应他。

景深又说,“靳离,你睡着了?”

这次靳离开口了,“没有。”

景深问,“你从来没睡过硬板床吧,躺得是不是挺不舒服的?”

靳离说,“你呢?”

“很不舒服,太不舒服了,”景深夸张的说,仗着全是黑的,靳离看不见他在

笑,“幸好只有这一晚上,要是天天这么睡,可就难受死了。”

不舒服是真的,但是后面一句话却是反的,和靳离这么躺在一起,他感觉到了一丝开心。

靳离又不说话了。

景深是平躺的,只有脖颈转过去,接着透过窗帘的一点可怜的月色,辨认着靳离的轮廓。

鼻子,嘴,下颌,喉结……

黑夜是最包容的,包容一切情绪滋生,像潮湿的青苔转眼间就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密密麻麻一大片。

景深说,“你和我躺在一起,挨这么近,是不是挺为难的……”

毕竟他们两个早就分床睡了。

“你不要多想,”靳离说,“我并没有讨厌你。”

“那你喜欢白洛吗?”景深忍不住问,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冒失了。

靳离的声音依旧平淡,“怎么这么问?”

景深沉默了下,然后道,“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他有时候感觉就是莫名其妙的,也许,你注定要喜欢上他。”

“注定?”靳离轻笑了一声,这笑里有些嘲弄,“倒不如说,我注定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以前我也是这种想法,然后我就被打脸了,景深心想。

“可是他确实很符合你的审美,只有他一个,而且这么碰巧就出现在你身边,心动这种事,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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