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策问(2 / 2)
林湛脸色变了变,和秦挚交换一个眼色。
“去吧,我在宫门候你。”
林湛点点头,又跟着高福回到了奉天殿。
成惠帝端着参茶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啜一口,润润喉。他面前桌案上摊着试卷,旁边,文心阁的裴阁老带着两位大学士为其解读,可成惠帝看上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林湛走到殿中央,跪下磕了个头,说“臣请陛下万岁。”
成惠帝垂眸看试卷,头也未抬,只道“齐国公生了个好儿子啊,林氏想是又要出一位清河王那般的人物了。”
林湛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清河王林澈随高尊皇帝南征北战,半生金戈铁马,为景清开国立下汗马功劳,配享太庙,可一转头就被流放到西境戍边,病逝他乡。
成惠帝拿清河王比喻他,是想按哪个来算
当然不可能是前者。
“起来吧。”成惠帝喝完了这盅茶,抬眸瞥他一眼,开口道“不必拘束,林氏是我朝之柱石,你父亲也是曾朕的伴读,今日就权当闲谈。你那两个哥哥都是朕看着长大的,唯独你,朕还不曾见过。”
“谢陛下。”林湛磕了个头,身子直起来,仍旧笔直挺拔地跪着。
成惠帝的视线穿过了额前冕旒,落在殿中央那青年身上,半晌,他缓缓道“朕听说,三月初二那日,你和太子去了望湖楼。”
林湛以为他要问策论,没想到却是说这事,连忙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有意冒犯太子”
“朕知道。”成惠帝打断他。
林湛愣住了,你知道知道什么
“朕知道你和太子关系好。”成惠帝慢悠悠地说,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又问“齐国公说,你自小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外养病,还拜了个方外的师父”
“是。”林湛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答“臣在逝水阁近二十年,拜玄虚道尊为师,
半是求学,半是续气延命。”
成惠帝笑“写文章像清河王,身子骨也像那位。”
林湛头更低了些,掌心攥着汗。
皇帝今日频频提起此人,当然是话里有话,只是不知这话里有几分是试探,几分是打压。
成惠帝手按在最上面那页纸上,轻轻拍了拍,说“朕看了你写的策论,想法很不错。方才裴俨还同朕说,该给你点个状元,也算全了齐国公这些年的期盼。”
林湛对同年的水平一清二楚,皇帝御案上这篇文章是他刻意往晦涩里写的,论起文采还行,可若要说立论,那跟旁人比起差了一截。
不过二甲水平,如何配得上状元
他俯下身,叩首道“家父只希望臣读书明理,忠君报国,未敢奢求更多。”
“你倒是聪明。”成惠帝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又端起茶盏,低头看那页卷子,“虽说立意失了水准,但以文采见长。正好前几日太子曾向朕提起,说想请个先生,教他念书。”
林湛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回道“太子金尊玉贵,臣一介白身,又学识不精,如何敢承太子殿下一句先生”
“你的学问,教太子足够了。”成惠帝语气里透着恨铁不成钢,“你与太子感情好,遇事他自然会让着你的。你也知道,之前去东宫授课的那几位”
成惠帝闭上嘴,不愿说了。
说出来丢人。
林湛更不想说话。
拧眉想了半天,他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明断,三月初二那日,是臣第一次与殿下结识。”
“哦”成惠帝拖长了尾音,挑眉看过来,“可是太子说你与他自幼相熟,他还给朕说了许多听说你爱吃糖蒸冰酪”
林湛默了默,违心地说“回陛下,臣不喜吃甜。”
“如此说来,太子所言不实”成惠帝搁下茶杯,笑问“那他说你,小时候被猫惊过怕猫爱穿素色的衣裳,也都是诓骗朕吗”
林湛不好直接回答,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披风,意思不言而喻。
成惠帝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手捻着胡须看了看试卷,说“你这文章里有一句话,朕很喜欢。举贤而不用,是有举贤之
名而无用贤之实也1。朕要做贤君,自然也爱贤人,知贤善用才是贤君所为。”
他抬起头,望着殿下那一道削瘦清隽的身影,眸色幽深地说道“去吧,往后常来宫里走动。”
林湛俯下身,磕了个头。
高福奉命送人出去,成惠帝收回视线,问裴俨“你选出来的三份试卷,都是谁的”
裴俨抬手一指,答道“江子陵、卢晓、何仲钧这三位。”
成惠帝望着那三人的卷头一眼,捉起笔,将林湛的卷子拉过来,在最上头那页纸头落下朱批。
裴阁老在旁边看见了,微微一惊。
“一甲里要缺个人,正好,就由他补上。”成惠帝搁了笔,墨迹从笔锋坠下来,在金丝楠木制的御案上洇开一圈暗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