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异香(2 / 2)
我和阿黄贴着大理石墙面,躲在巨大的庭柱后面。
阿星在我们的前面。
这有点像小时候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张着双臂的阿星就是鹰头,在前面窥视。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
老牛拉破车的事件当天晚上就上了电视,报纸第二天也登了出来,全城的人都看见了。在电视上人们可以把我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报纸上登的那些照片中,我就在马小姐的身后。
我感到很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当阿星提出要向马小姐讨要工钱的时候,我坚决反对。
但这次他们要求进行举手表决,结果二对一,阿星说了算。我很郁闷。
“说好了,我不会露面的。”
“好的,不要你再曝光。但是如果她不给我们,一定要你自己拿,怎么办?她当时雇的是你嘛。”
阿黄额外补充道:“那天她叫你小帅哥呢。”
“是啊是啊。”阿星加以证实,“我也听见了。”
我更加郁闷了:“别忽悠了。她是看我衣服破旧,满脸沧桑,一看就是个乡下人……”
“我妈说了,现在最厉害的就是进城了的乡下人。”
“你们别扯,她来了,来了。”阿黄说。
马小姐像电影里的人一样出场。她仍然穿黑色的紧身裙子,但是另外一种款式,整个肩膀都露出来了,感觉很凉快。
“哇噻,越是高级的地方,女的穿得越少。”
马小姐好像从上午就开始为晚上的派对作好准备。她风度翩翩地,先戴上那副白框的太阳镜,模特一般,提着膝盖,缓慢而有节奏地离开大门口,高跟鞋鞋跟发出清脆的响声。看样子,她在等司机从地库里将车开出来。
阿星像鹿一样跃上去:“马小姐!”
马小姐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从眼镜框上方看阿星,厉声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原来有钱人多么害怕来历不明的人,哪怕是孩子。
“马小姐,我们不是找你麻烦,更不是来打劫的,我们只是来拿工钱。”
“工钱?我怎么会欠你工钱?”
她逐个打量我们。目光扫到阿黄的时候,他抬起头发稀少的小脑袋:“如果你不给,我们就爬到你的大楼上去,跳楼!”
“跳楼?为什么要跳楼?”
“欠薪呗,人家都是这样讨薪的。”
“哦。说说看,我欠你什么薪?”
“那个,水牛拉车,牧童吹笛……”
阿星比划着。
“你?”马小姐取下眼镜,“不像啊,我记得不是你。”
阿星转身把我拉出来:“是他。我们是他的朋友。”
她今天的香味很淡,好像薄荷,又不是那么回事,很奇特,说不清楚是种什么味道。如果那天她是在太阳下融化了的冰激凌,那么,今天冰激凌刚从雪柜里取出来,冷洌得刚刚好。只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哦。”马小姐舒一口气,问我:“你要多少?”
“我……”
那也许是某种植物的气味,外国才有的,我们不认识。
保安赶快过来:“马小姐,我来对付这些流浪儿!”
她摆手:“情况正常,正常。”
保安走到一边,眼珠子却没有转开。他不太甘心。
“要多少,说,敲诈我可没有好果子吃。就凭你们三个小毛孩!”
我捅一下阿星,意思是赶快走人。
阿星不动,对马小姐说:“说好的一分钟十元,估计我朋友在牛背上的时间十分钟有多,就按十分钟算吧,整数,一百元?”
马小姐想了想:“还算合理。但为什么是你提出来呢?”
阿黄喊道:“奥特曼不想要。”
阿星着急了:“我们得要,这是说好了的!”
马小姐笑盈盈打开LV手袋,将红色的大钞票抽出来,递给我:“你还是得回答我,为什么你不要呢?这是你该得的呀。”
车来了,司机体贴地将车滑到她跟前,车门刚好在她的身边。
她不动,又问我:“你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呢?”
她笑得很温柔,很美。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猫那样的光芒,很智慧,很陌生,你根本不知道她的笑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又想起以前的一个念头:什么时候,猫开口说话?如果石头复活,猫会笑,那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样的不同?
她伸手在我头上摸了一下,把猫赶跑了。
我心里发生一阵震颤。
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想工作,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工作?”
“哦?”她很意外,并变得冷漠起来。
她拉开车门,对我说:“等你长大了,来找我,我给你工作。”
“你承诺?”我竟然如此追问。
“当然!不急,你慢慢长吧。”
我唯恐她一下子钻进车里,丝毫没有理解到她冷漠态度里的含意。许多事情,我都得事后慢慢想,才想起、发现点什么。
当时我就这样说:“我想就现在就工作,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长啊!”
她愣了一下。
“你这孩子!为什么?做孩子多好啊?长大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想马上长大……”
黑色小轿车开走了,一眨眼就消失在大街的车流中。她侧身坐进去的那瞬间,栗色的长头发闪亮,像绸缎一样光滑,哗地飘落……香味留在原地,是一种特别的植物的气味,像薄荷,或者熏衣草,很淡,很清晰。
(西篱其他作品:《废墟之痛》http://www.17k.com/book/56782.html;
《十二重天》http://www.17k.com/book/5678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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