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那个死在洛河边的少年熠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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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齐府丧期的第五日。

  齐老王爷之死,对外是不治的急症。

  阖府上下,满幕白幛,正厅未央,陈设棺椁,其后是黄纸漫天,香火缭绕。虽有僧侣诵读经文,以兹超度,有亲族戴孝,焚金银纸、点长明灯,然,不可兴哀乐,不可哭棺梓,这是宫里亲传的圣谕。

  不同于正厅里的丧礼肃穆,众行别院里的白事则办得甚是简陋。说来也是,齐知行的生母李氏,生前在王府本就是个摆件似的存在,如今她没了,于旁人而言倒也就添几盏香烛纸钱的事。因此,坊间只知齐老王爷薨毙,却无人在意他那位侧王妃的玉殒。

  这大抵也是齐行知偏执的缘故了。他跪守在李氏灵前,日以继夜,不吃不喝,无眠无休。才方五日,已然形体枯槁,蓬头垢面,便是连院里的婢女都四处传他疯痴了。

  但只有齐知行清楚,他是用这种自行生灭的方式来忏悔。他悔,生在王侯之家;他恨,自己曾选择如蝼蚁般苟且,却仍不得安宁。他是齐家的第三子,便不能只做自己,他无论怎样地低到尘埃,也不可避免要卷入权谋纷争,甚至连自己唯一的至亲也要搭上性命。

  如果时间能倒流,五天前的那个夜晚,他决计不会受齐牧归胁迫而持令号兵,前往御史府参与围剿。如此,生母亦不必深觉折辱,悬梁自缢。可即便他不这样做,李氏在齐牧归手上仍不能善终。

  齐知行万念俱寂,原来无论上天再施舍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他从来都不是可以去选择的那一个。他凄凉地仰起头,不让那些无用的眼泪跑出来。

  今晚的月真薄啊,就像一把锋利的弯刀,每一缕光华都刺在人心上。

  一心院的月色也同样醒目。这样薄凉清冷的夜晚,总让人贪杯,许是穿肠过肚的滋味,远好过满腹的无从说起吧!

  诺大的别院只有酒香和齐长风。那日御史府寿辰后,卿凤舞径直回了丞相府。是以今夜,落寞的不止她走过的回廊、坐过的数千、看过的星光,还有他无尽的过往……

  ————————回忆刀————————

  二十一年前,洛河河畔。

  誉王独子,熠然,在和白山宗分别后,借着齐牧归第二子,齐长风之名,带着满身血迹沿河摸爬,直至夜半,方才被王府的人找寻回去。

  入夜后的天色十分昏沉,但进出王府的光亮络绎不绝。提着灯笼的郎中们像萤虫般扑腾个没够,直至晨曦笼罩住整个大京,这一宿的串门才像是泄了气似地落幕。

  原是齐长风持续高热,不降反升。上门的郎中说这孩子吹了大半夜的河风,估计给冻坏了,且那外边兵荒马乱,他一个毛头稚子定是受了不轻的惊吓,是以寒邪侵体,惧忧攻心,才导致的急症发作。至于解决的法子嘛?驱寒散热的药方子开好了,小火煎汤后服送,尽量使病人歇息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结果翌日,第一缕晨光才落到齐长风的眼睫上,王府的石阶又快被郎中们踩破了,这些人个个步履匆促而来,又无不痛心疾首地去。至晌午时分,连宫里的轿辇也陆续到了,来的都是顶厉害的太医。只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治好一个烧坏了的脑子。

  自此,齐长风的心智便远低于寻常,及至弱冠之年亦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起初,齐府还为之遍访名医,只是齐长风痴傻,总不乐意领受,加之后来日子久之,人渐疏远,心也就慢慢地硬了,齐牧归便不大往一心院去了。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十五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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