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那个死在洛河边的少年熠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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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里,王府的花木有开得极好的,它们谢了又抽新芽,生生不息,欣欣向荣,也有种得不尽人意的,只消是一场秋雨、一阵霜降便使得它无精打采,抱团死去。府上的家丁婢女有因犯事被打发出去的,也有从人牙子手里买进来的。桂姨便是头些年入府来给齐长风做乳母的,彼时她尚未遭受割舍之刑,还能正常说话。

  这些事,齐长风都记得很清楚,就好像一切都发生在不远的昨天。他自然也忘不了那年洛河水畔,父亲的副将,白山宗,白叔叔和自己立下的约定——十五年后,青城山顶再会。

  十八周岁生辰那日,齐长风孤身赴约。

  在巍峨磅礴的山脉之巅,他见到了白山宗并得知,白山宗在青城山创立了长生阁,揽世间奇才术士,募天下英雄豪杰,十载光阴便声名显赫,甚至远超早年兴盛的玄衣坊,坐拥“天下第一阁”之盛誉。

  正是此次再会,洛河兵变后,时隔十五年,齐长风真正踏上了他的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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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腾——”

  一尾小鹊从斜枝里窜出来,离箭似地飞走了,徒留下二三簇灰白的绒羽。这不算太大的动静,却像是往齐长风心上扔了把石子,他蓦地吃了惊,从酒罐堆里仰起一张迷蒙的脸。

  酒过数巡,从前的过往也变得模糊难记,齐长风只能回想一些近来才发生的事情。荡漾的酒纹中,他看到了自己曾做过的那些———

  早在此前,长生阁便探到齐牧归南下途中折返一事。他之所以保持缄默,便是要卿凤舞对在御史府上公开密信这件事本身上,做到绝对的义无反顾。因为他知道,她这一环必不可有半分变数,即便是一毫的退缩,亦不能行。

  至于知行院里如今躺的那位,的确也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这点齐长风心知肚明。御史寿辰前夕,他曾去过幽禁李氏的佛堂。

  那时,她受齐牧归所禁足看管,是用来钳制齐知行的人质。为保返京后有人与自己里外应和,随时调遣府中私兵,齐牧归便以李氏性命相要。

  在那尊佛像前,齐长风告诉了李氏那齐牧归的所有计划,并说而今唯有她了此残生,齐知行才能不受胁迫,迷途知返。

  齐长风虽未杀她,可诛心亦形同杀人。

  又一杯穿肠过肚,又一重不可言说。这回,酒里倒映着卿凤舞的模样。她拉住他的衣袂问:“你还有多少事是我所不知的?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这句话在他耳边经久不散。

  齐。他蘸着酒,在圆案上写下这个姓氏,一边不住地追问自己究竟是谁。齐熠然?可这世间之大,又何曾容过他?那个名唤熠然的少年,誉王独子,早已经死在了二十一年前的洛河水畔;齐长风?这个杀父仇人之子的名字,他真的还要用一生来背负吗?

  我是谁?他痛饮数两,酒里却没有答案的,他举杯邀月,今宵却终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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