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拔剑四顾心茫然(七)(2 / 2)
随着谢季才话落,石尉寒穿着一身金丝软甲,脚踩高靴走了出来。见到江子萱,他一愣,再看她面上清晰的泪痕,他的双眉蹙了起来,面带责备的扫了她身旁的谢季才一眼,转而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江子萱慌乱不已,直接伸手擦拭脸上的泪珠,擦得手指湿乎乎的,讪讪一笑,接着道:“……没、没什么。”
谢季才那双黑亮眼珠滴溜溜的在江子萱和石尉寒身上转过,而后对石尉寒抱拳说道:“将军,末将先行告辞!”
说完,还刻意给了江子萱一意味深长的眼神,弄得江子萱十分不自在,这才哈哈笑着离开。
石尉寒将视线从谢季才身上收回,看向江子萱,眉毛蹙得更紧,道:“你到此来,是找我?”
江子萱颔首,正要回答,在马车旁边等候多时的巧儿走了上来,对石尉寒笑着说道:“大郎不知,昨日我家三娘得了太后赐字,实乃我江家的荣幸,今日老爷要大宴宾朋。三娘尤为敬重大郎,所以亲自前来邀请大郎。”
石尉寒看了看巧儿,又看向江子萱,后者在他询问的目光下,纵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成轻轻一颔首。
石尉寒收回了目光,看向边际,眼神悠远,似喃喃自语般说:“现下大兵压境,民不聊生,路边百姓多是食不果腹,唯有你江家财大气粗,在此危难之时奢华设宴。想来就是路边燃的红烛,也够平常百姓家用上许多年了。”
巧儿万想不到石尉寒会如此不给江家面子,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番话,脸上笑容顿时僵住,悻悻然看着石尉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江子萱也有些尴尬,心里隐隐知道,他这怒气,虽是针对江家的奢华之举,却也是针对她。
石尉寒说完话,久等不见她言语,看了看天色,道:“你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需走了,还有几万将领等着我发兵出京。”
说完,他举步欲走。
江子萱一急,大步上前挡住了路,因为慌张,还顺带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可是,真等他停下脚步看她时,她又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尉寒凝视她许久,而后长叹一声,道:“你昨日所说的话,我后来仔细想过,确实有些道理。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我这便让父母安排退婚的事情。”
江子萱一震,不由放开了他的衣袖,抬首看他,明明他就在眼前,可是他的眼眸实在是太深,深得她根本分不出他的喜怒。
“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会让父母妥善安排。你毕竟得了太后的赐字,虽说现下皇家无威严,但是太后毕竟是圣人之后,她的话,天下名士皆信。我和你退婚,就凭太后的这六字评价,江家该不会太过责怪你。”
江子萱的心酸酸涩涩,泪意再次涌了上来。她隐隐知道,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从她身边一点一点的消逝。
她无措极了,想要伸手去抓住,然后紧紧握住拳头,再也不让它丢失。却也知道,光是伸手抓,是抓不住这样东西的。
石尉寒的亲卫已经将马匹准备好,牵了过来,石尉寒看着她,张嘴,又闭上。
半响,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准备上马。
眼见着他要离去,江子萱的手,比她的思绪还要快,在她没有想明白要做什么之前,她已经伸手再次抓住了他。
只是这次,她不是抓他的衣袖,而是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石尉寒十分诧异,看了看她白皙的手,再转而看她,道:“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对上他深邃眼眸,她心跳不已,支支吾吾道:“我……我不、不退婚了。”
“你……”石尉寒的眼中先是露出喜悦,略微一想,又蹙起眉头,了然问道:“可是方才季才与你说了什么?”
江子萱颔首,在他的注视下,徐徐说道:“以前……是我以、以小人之心……去、去猜度你,如今,我方、方知自己大、大错。你处处照、照拂我,还、还以性、性命保我周、周全。是、是我恩、恩将仇报,说话重、重伤于你。”
她垂着眼睑说,自然没有发现,石尉寒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语逐渐变得冰冷。
当她说完,再抬首望他时,他已经面沉如水,眸寒如冰,面上似笑非笑。
她心下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他,让他以这般的态度对她,真正无情的态度。
她虽有心认错,可惜无从反省。
他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来回穿梭,而后讥讽问道:“难道在三娘心里,我石尉寒就如此可怜,需要挟恩义之名求娶夫人?”
“我、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石尉寒冷笑出声,又道:“那我来问你,你昨日还口口声声说要退婚,现下却突然改变主意了,这是为何?”
问完,石尉寒也不等她回答,便一字一句又接着道:“可是因为,方才听了谢季才的一番话,知道我对你的诸多帮助,你有心偿还我的恩情?”
江子萱愣住,她想要承认,却隐隐觉得事情不全是如此。想要否认,可她如此大的转变,确实是因为听了谢季才的那番话。
一时间,她的脖颈僵住,竟然是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石尉寒的神色更加冷,看她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嘲讽和厌恶,冷冷一把抽出被她抓住的手腕,道:“江三小姐还是快些回府吧,我石某人再不济,也不需要一个妇人补偿什么。”
这一次,他去意坚决,如一阵风般疾步纵上高头大马,马儿长嘶,电掣而去。
江子萱愣愣站在原地,这是第三次见到他远去的背影,却是第一次,因为看到他远去的背影而感到了疼痛。
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她的胸口,里面一阵绞痛,好像被人从中剐走了一块肉,疼得她差点忘记呼吸。
一旁的巧儿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见她神情悲恸、目光涣散的盯着石尉寒远去的身影,直当她是因为石尉寒要退婚,所以心里难受。
巧儿叹了口气,上前搀扶她,虽说是江家的嫡女,可是一连几次退婚,对她的名声终是不好的。
思及此,巧儿柔声安慰道:“三娘莫要太过担心,石家大郎是出了名的口舌似剑,他兴许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毕竟当初,他纡尊降贵到家里求娶你,怎么可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江子萱摇了摇头,喃喃道:“方才,他说的……不是意气之言。”不是意气之言,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行事稳当的大丈夫,怎么会冲动胡言?
巧儿一下没有话说了,半响才恨恨说道:“三娘不必担心,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即便你们没有了姻缘,也不一定会丢脸面。他不是即将上战场吗,说不定,他此去便回不来了……”
“住嘴!”
巧儿闭了嘴,对她露出不满的神色。
江子萱叹气,她知道,巧儿这般说是为了安慰她,现下世风开放,改嫁的妇人多如牛毛,若是石尉寒死了,她身为江家嫡女自然可以再找夫婿。但是,她若是被人退婚,这对于注重脸面的世家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可是,打心里,她期望等着他平平安安来退婚,也不要给她一个望门寡改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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