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多情却被无情恼(一)(2 / 2)
“你自小跟随丘公,十年努力终是有所回报,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小有名声。若是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可惜……我欠你的,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
他说着,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右手。她喟叹,他的手指实在是温暖,令她怀念不已。
只是,他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她小有所成,他为何要感到可惜呢?他又没有欠她什么,为何要说还?
不等她想清楚,他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没有了右手,从此就……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江子萱的心,不断下沉,原来自己的右手,终究还是废了!
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猛力握紧右手,希夷能够证实自己方才只是听错了话,可她的五根指头,一点力量也没有,反倒引得手臂处传来阵阵剧痛,痛得她差点没有大喊出声,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石尉寒还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乍对上她一双浸水的眼眸,他立时呆住。
“三娘……你、你醒了?”
江子萱的心早已是惊涛骇浪,刚才那一动,她的手指虽然尚有知觉,却根本不听她使唤,捏紧拳头尚且吃力。从此后,她怕是连笔都握不紧,更别说作画书法……
若是让她选,她宁愿死了,或是一辈子不要醒来,也绝不想面对如此残酷的事情。
见她不说话,石尉寒面带小心,又道:“三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回神,勉强笑了笑,有心转移话题,道:“没有什么,这里是哪里?”
说着,她看向四周,陌生的家具,陌生的布置,处处彰显着阳刚之气,竟然是她从未到过的地方。
“这是我家。”
他家?江子萱先是一惊,随即有些欢喜,可又隐隐感到不安,他毕竟与长笙公主定了婚约,她住在此地怕是不妥。
看出她的顾虑,他宽慰道:“你只管放心住下来,这个院子里平时没有人来,绝不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再说,你身上的伤,还需要调养几日。大夫特意交代,在你伤好之前,不可随意走动,否则你后背的伤口若是裂开,只怕有性命之忧。”
他话落,本以为还要多费一些唇舌才能够让她打消离开的念头,她竟然笑着颔首,道:“那就有劳大郎了!”
石尉寒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她。
江子萱莞尔,他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没有了右手,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唯一能令她在意的,便是他。她是个有骨气的人,当然不会利用他的愧疚和同情,逼迫他照顾她一辈子。
她想要的,只是与他开开心心相处几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平心静气的相处过,半日也没有!
她要借着这个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石尉寒见她笑,以为她没有发现她右臂的手筋已断、骨头也碎裂的事实。他久经沙场,杀人尚且可以不眨一下眼睛,面对她盈盈笑意,他竟然不忍心将这个噩耗告诉她。
他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只能勉强对她一笑。
江子萱权当没有看见他的挣扎和难过,嘟起了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如同一个单纯的孩童,娇声说道:“大郎,我饿了,可有吃的?”
闻言,他方才想起她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连忙从桌上端起一碗米粥,极为自然的舀了一勺到嘴里尝尝,发现余温尚存,而后递到她嘴边,道:“这粥下人刚送来没有多久,趁热,你先随便吃些。大夫嘱咐过,你暂且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
江子萱微微俯首,张嘴将勺里的白粥喝下。
他们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里极为静谧,间或有勺碗相碰的清脆声音和江子萱的吞咽声,地上的炭火烧得很旺,给寒冷的冬日平添了几分温暖。
江子萱不合时宜的想,他看似霸道冷清,可此时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柔情,若是以后为人夫、为人父,定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丈夫好父亲。
只是,这样的福分,永远不会属于她了……
想到这里,她鼻头酸涩,泪水涌上了眼眸,差点就要滴落出来。
石尉寒见她双眼通红,握住汤勺的手一滞,以为她发现了右臂的伤势,嗫嚅道:“三娘,你、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子萱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用左手抠了抠眼角,道:“大概是眼睫毛掉到了眼睛里,酸涩得很,无碍!”
她一顿,在他再次发问前,垂涎欲滴的看着他碗里的半碗白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郎,可否先将粥喂完?我还没有饱……”
石尉寒小心打量她,她眼巴巴的望着他碗里的粥,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遂暂时安耐住心里的烦躁和担忧,一口一口将白粥喂到她的嘴里。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大的事情,到底能够隐瞒她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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