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求与所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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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便都能解释了。

微尘只是一缕孤魂,早该入了轮回,却未曾想垂铃对他的执念如此深,以感灵塔禁锢了他。他封闭了自己灵识来表示自己的反抗,可垂铃也不在意,在她看来,“微尘”只是自己向往爱情的一种象征,这种象征是一棵树还是一个人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为人的微尘也不会给她半点温情,做一棵树,至少还能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可微尘不想要这样的永远。

所以他找到了幻芜,为什么是她呢?想必跟既明选择幻芜的原因差不离吧,木系感知明锐,从他感觉到幻芜踏入护槐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生为幻妖草的她是破解感灵塔幻境最好的选择。

微尘只有引幻芜他们看到慈悲寺破败的真相,从而直接打破垂铃构造的假象。他们能早一步脱离垂铃的陷阱,不然他们难免还会遇到其他危险。

微尘也不想冒险,早一点让幻芜看到自己的记忆,才能确保幻芜尽快拿到镜子。

只要幻芜拿到琅玕镜,感灵塔没有了存在意义,很快就会在岁月侵蚀下损毁。而供微尘容身的槐树在生长过程中几乎和塔身融为一体,感灵塔一倒,对槐树而言是没了庇护,对微尘自己而言却是没了枷锁,他可以彻底摆脱槐树了。

没了依附的魂魄也许会进入冥府,也许会像尸鬼镇中的那些怨灵一般游荡在尘世的某个角落,也许会直接魂飞魄散。

若是第一种还算是好的,可依微尘的性子,未必会愿意再入轮回。可他也不像怨灵有那么深刻的怨恨,游荡人间也不是他的选择。

六界众人能放任死灵之境不管,本来就是指望怨灵自生自灭的。魂魄长久滞留人间,力量会逐渐减弱,再加上挣脱束缚所需要的力量,看来微尘是打定主意宁愿魂魄直接四散,甚至灰飞烟灭也要挣得个自由了。

幻芜不禁想到微尘最早给他们看的那一幕,或许那一天陪垂铃出门游玩,逛集市看皮影戏的就是微尘自己吧。垂铃那些话也许确实是她自己说的,但微尘未必就不认同。

早在幼年时,垂铃的话就在微尘心里埋下了种子,无论是对俗世的试探,还是对爱恨的思考,微尘都留在那片明媚的春日里了。

对于看客的幻芜而言,那一日的存在并不重要。可对于微尘而言,那一天已成为此生最值得回忆的日子,带着幻芜他们再走一回,也让微尘完成了最后的缅怀。

幻芜不明白,既然这么不舍的话,为什么不索性留下来?

因为心里始终有佛门的坚持,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还是因为那所谓的自尊心,既然舍弃了便不愿再拾回?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私吧。垂铃自私,即便一次次确认过她的心意不会获得回应,她还是没能彻底地放下微尘。哪怕微尘死去,哪怕她在最后明白了微尘想要离开的愿望,她也不顾他的意愿将他留在身边。

垂铃那么在意微尘,不容许别人污蔑他分毫,本质上就是不容许别人污蔑她高洁坚定的爱情。

微尘也自私,对他而言的俗世尘缘,其实就只有一个垂铃而已。他把垂铃视作自己脱离尘世的最后一道关卡,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佛法修为通过逆缘的牵绊,他不避讳与她相处,是出于自信,包括幼年时因垂铃的话而对佛门产生的动摇,也将被他一起摧毁,他终将得道,成为无欲无求的佛陀。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垂铃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子去对待,他只将她视作一个对抗的敌人。一个象征着终将被自己所克服的“心魔”,甚至不如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不需要施以慈悲。

对于众生而言的“慈悲”,对于沉湎于情爱的个人而言,就是镌刻在道义制高点上的残忍,为无情镀金的丰碑。

在知晓自己已然动情之后,微尘对垂铃的怜惜也不足以盖过内心的懊悔,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所以不顾垂铃孤身面壁。可早已根植的感情来不及逃避,踏出面壁室的那一刻,也是他宣告失败的那一刻。

他知道垂铃是无辜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即便在最后,他做出的选择还是抛弃垂铃,抛弃他无力的一生。

他们真的有那么爱对方吗?那爱是纯粹的吗?

他们都把对方当做生命中一种象征意义,将这个意义赋予了自己希望从它身上看到的一切品质。她热爱它追求它,他克服它压制它,他们都认为自己能成功,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没有把对方当做一个需要尊重需要珍惜的人。

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他们还是如此执拗。即便看清这个所谓的“意义”如此可笑,垂铃也不打算放手,微尘则甘愿拼上一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珍视的玉已然碎裂,再歌颂它的高洁给旁人听,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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