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将计就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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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洁,将她笼罩在一层清冷的光晕下,卿子汀长叹一声,随即起身为她披了一件衣服,安静地坐在桌子的另一旁,不言不语,直到她自己将感时伤怀的情绪赶走,主动说道:“明日是一场硬仗,为了死去的双亲,我也该养精蓄锐。”

翌日,童昱晴早早地起身,换上一身干练的军装,对一旁的卿子汀说道:“我走之后,你就去找人吧,对不起,让你为我受委屈了。”

卿子汀微微一笑,“是我拖累了我自己的妹妹,你说什么对不起?凡事有因才有果,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

卿子汀抚住她的香肩,说道:“好了……相信我,今日我们两个都会有好消息。”

大战在即,童昱晴也只能暂且压下所有的担心。她展露笑颜,满室生辉,“没错。今天晚上我们要把酒言欢,共贺胜果!”

言罢,童昱晴率领一众兵士往城西弃市行去。她透过车窗看向路边越聚越多的人,面上无喜亦无悲。

早早守在刑场的杨濯看到童昱晴一行人的车队,亲自上前迎她下车,并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童昱晴听后点点头。

不多时载着两个人犯的囚车驶入众人的视线,童昱晴见囚车和囚犯的身上都是烂菜叶、碎鸡蛋和大粪汤之类的东西,不由抬手掩住口鼻。

卢天胜的车辆随囚车而至,他身着庄严的督军军装,举手投足间尽显凛凛君威,不容侵犯。人群中的躁动因他的到来平息,他走到监斩台前,高声说道:“百年以来,我蒲西民生艰险,盗匪横行,皆因外敌侵扰。胜自承天授命以来,无不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唯恐有负上天之重托,苍生之厚望。今,得天地相佑,终偿所愿,可灭宿敌,故特请在场众位观刑,以谢天地,以慰人心!”

在场的百姓,不是自己与远军有仇,就是亲族与远军有仇,能够亲眼见证蒲东督军的灭亡,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所以一时人群沸腾,纷乱的欢呼声渐渐变成整齐的呐喊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监斩官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又看了看一旁的日晷,高喊道:“时辰已到,行刑!”

伴随着细碎的鼓声,刽子手手起刀落,两颗人头滴溜溜地掉了下来,人们还没有从嗜血的兴奋中走出来,就被一个从监斩台上飞旋而下的身影惊得四处逃散。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已经将人群中的一个男子席卷而起,可就在他们快落回监斩台的一瞬,男子挣脱了那个身影的束缚,飞上他身前的屋檐。可惜的是,这里早已被卢天胜的死士围成一个铁筒,几声枪响过后,那男子从屋顶滚落而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那个让人看不清楚样貌的身影再一次飞旋而起,转瞬间就落在那名男子身边,她俯视着他,渐渐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别来无恙啊,我的好叔父!”

金都警备署的暗室中

童昱晴已经脱下那身军装,换上一身素服,她淡淡地对狱警说道:“叫醒他。”

狱警将一盆凉水泼到童柏毅的身上,童柏毅慢慢睁开双眼,童昱晴又说道:“你先去忙吧。”

狱警犹疑,却听她说道:“放心,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

童柏毅起初因为身上的剧痛神志模糊,待他眼前的薄雾散去,看到铁栏外的童昱晴时,他明白,自己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冷笑一声,“杀了我吧,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童昱晴眼眸温热,却笑了起来,“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指望叔父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我只是想我们叔侄二人,谈谈天,说说地。”

童柏毅大笑起来,“从得知你失去踪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老天又开始和我作对了。我既然要战,就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成王败寇的道理。不过是一条残破不堪的贱命罢了,我早就不想要了,你尽管拿去。”

童昱晴的眼中没有一丝诧异,只有无尽的哀悯,“也是,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我又何必指望他还有人性呢?”

“滚你妈的蛋!就算我是鬼,我也是被你们逼成鬼的!你一个在蜜罐里泡大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个从地狱里归来的鬼?你尝过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滋味吗?你尝过被抽筋刮骨的滋味吗?你闻过自己的皮肤,被烧焦之后的味道吗?没有吧……在我印象中,你好像连一个巴掌都没挨过吧?我走过的炼狱,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童昱晴苦笑,不由跟着点点头,“没错,我没有经历过你的遭遇,没有资格批判你。时至今日,我甚至不能用童氏祖训来指责你,因为无论我有多少理由,裘氏江山,到底是因我而灭亡。我唯一可以理直气壮指责你的,就是你竟然因私仇,灭大义!你竟妄图以蒲东百姓的性命为献礼,祭奠你早已被毁去的人生!”

童柏毅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到全身,他无法抑制自己对童昱晴的嘲笑,直到他笑够了,才大声说道:“你最初不是也什么都不顾,只想杀了裘泽远和意悠报仇吗?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卢敬挚,你会从我精心布置的局中跳脱出来,将计就计吗?”

童昱晴颔首说道:“说到这里,我的确要感谢他,是他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把我带到了蒲西,是他岛上宁谧无澜的景色让我狂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是他为我安排的侍女不经意间一语惊醒梦中人,告诉我证据是可以伪造的,令我解开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死结。你布置的局的确精巧,先让裘叔叔和悠悠的事在白乔煊眼前败露,推白家出局,再用悠悠引得裘泽远心生慌乱,你算准了只要他乱,父亲就不可能坐视不理。果然,父亲暂且放下前尘,帮裘叔叔一起寻找悠悠,我想你原本的计划是将父亲引出去就好,这样童府的守卫就会减去大半,凭你的本领,抓母亲易如反掌,可是你没想到,就连母亲也去寻找悠悠,不过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因为这样就可以集中兵力,一次将他们二人一起抓走。在此期间,苗雯一直随在父亲身边,理所当然,会被你一起抓走,只不过你没有把她与父亲、母亲关在一处,而是把她痛打一顿再放出来,与此同时,你在邺津东郊放出青龙讯号,引我前去,目的就是让苗雯告诉我,父母亲在你手里。当我赶到你府邸门前,看到满身伤痕、血如泉涌的母亲时,我心如刀绞。母亲的临终遗言,更是令我脑中紧绷了十几年的弦尽数崩断。你料定,我在崩溃的状态下不会去多思多想,只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你没有料错,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没有把苗雯和我父母关在一起,没有想过苗雯是怎么逃出来的,更没有想过母亲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震怒之下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送裘泽远、意悠和你下地狱。”

童柏毅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惜……”

童昱晴毫不留情地抢道:“可惜你功亏一篑。乔煊并没有因为受辱而理智全无,而我被子汀带到宁台的一座孤岛,出不去,卢天胜一时又不会来,所以我就有足够的时间细细思量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而然就对很多事情心存疑问。比如说,既然你已经与卢天胜暗中勾连,为什么不直接帮助他攻打蒲东?为什么要杀黛懝姑姑?为什么要污毁悠悠?为什么要抓走悠悠和我父母?又为什么杀我父母却不杀悠悠?这不禁让我深思你的目的,你要报复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毁掉你的究竟是什么?是裘纪渊和裘泽远,是你的父亲和兄长,更是蒲东上万万的黎明百姓,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裘童两家近百年来的情谊!所以,你为了摧毁父亲和裘叔叔,选择在婚礼上残杀黛懝姑姑。所以,祸及百姓的战争只有由我挑起,斩杀裘氏的屠刀只有由我挥起,你的大仇才算是真正得报!”

童柏毅冷冷道:“所以,你将计就计,联合卢天胜,攻打蒲东。”

童昱晴摩挲着衣袂,“其实在我最后一个疑问消解之前,我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童柏毅冷哼一声,“是卢天胜告诉你,我会易容术和摄魂术的吧?”

童昱晴颔首,“母亲一向谨遵祖训,维护裘氏的利益,就算她看到或是听到裘叔叔为了悠悠舍弃她和父亲,也不会说出让我报仇这番话。是你用摄魂术摄住了她的心魄,让她说出你让她说的话的。”

童柏毅摇着脖颈,施施然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只不过有些人,我根本不需要用摄魂术,就可以随意驱使。你与其死抓着我的人不放,还不如好好查查身边的歪花野草……”

童昱晴狐疑,“我身边的歪花野草,不就是你那个苗雯吗?”

童柏毅呵呵一笑,“那是童枫毅身边的,我说的,是你信赖倚重的姚瑶,哦不,现在应该是白乔煊的妾室,白家的小姨奶奶姚瑶。如果没有她的襄助,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让意悠爬上裘泽远的床呢?如果没有我的襄助,她又怎么可能不损性命地为白乔煊挡了子弹呢?”

童昱晴蹙眉道:“当时我和裘叔叔查到那个阿曲,线索就断了,现在看来他只是替罪羊了?”

童柏毅笑道:“他替的可不是姚瑶一个人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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