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第116章 自私(1 / 2)
第116章自私
是李裕的声音。
这个声音,神态,样貌,都是李裕……
李恒的神色从最初的怔忪,到方才的极度紧张与戒备,再到眼下的恍惚。李恒忽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意识模糊了产生的幻觉,还是眼前的人真的是李裕?
——跳崖之后没死,还活着的李裕。
李恒呼吸急促着,目不转睛看他。
在山中林间的瓢泼大雨下,在漏着雨的狭小山神庙里,他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得看着眼前的人。
而对方也脚步未停,一步步走近他,踩着脚下厚厚的积水靠近,他也终于慢慢看清,眼前的身影,不再是早前那个踩着阳光的少年李裕,而是身姿挺拔,浑身带着煞气与成熟的李裕……
是他!
他还活着……
李恒不由寒颤。
明知身后退无可退,他整个身体都靠在冰冷的石像前,即便认出,还是不信,“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还活着,是吗?”李裕说完,正好空中一个惊雷劈下,似是索命的亡魂一般,让人汗毛竖起。
李恒手中的匕首都险些没有握稳,浑身继续打着抖,眼看着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中,李裕继续朝他一步步走近,李恒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也越发清晰,刺目……
“是你?真的是你……”在方才的极度恐惧后,李恒仿佛已经超越恐惧,生死都悬在一念间,反倒没什么能再害怕,凝聚在眼中,心中,成了宁烈的不甘,也当即变了语气,摇头吼道,“我不信!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也不需要李裕再应声或是接话,他继续低吼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你不可能还活着!”
李恒握着匕首的指尖死死攥紧,一双眼睛似是都要从眼底迸出,眼角眉梢都是不甘,脖颈间也青筋暴起,“你不可能还活着!你不应该还活着!!”
李恒嘶吼着。
眼前的李裕,就像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旁的缘故,就是因为李裕还活着,还活生生得站在他面前……
那他早前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还有什么意义!
他同李坦斗得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通通都没有理由!
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剑指东宫谋逆,勾结东陵策划了早前的宫变,逼死了朝中重臣,软禁了天子,又蓄意谋害了废太子,逼得废太子悲壮跳崖……
十恶不赦的李坦,哪里有资格坐上最后那个位置!
呵呵,到眼下,忽然知晓李裕还活着……
他是为了替李裕夺回那个皇位吗?
李恒不怒反笑。
而且是夹杂着悲凉,嘲讽的大笑。
他做了这么多,自诩能够和李裕一争高低,到头来,就是为了给人做嫁衣吗?!!
李恒自嘲。
暴雨中,李裕身侧有侍卫撑着伞,而他,像一将死的个丧家之犬一般,原本是等着,如果能逃掉就逃掉,如果逃不掉,就用匕首自刎,结果他等来的是李裕!
李恒笑得更悲凉了些,目光看向大雨滂沱中却依然被人簇拥,沉稳泰然的李裕,他忽然想,李裕是来看他笑话的,看他狼狈至极窝在这里,似讨乞……
李恒悲从中来,也怨恨道,“你怎么还没死?”
“让你失望了。”李裕声音很轻。
李恒轻嗤,“也让很多人失望了,多少人巴不得你死,你怎么还活着?”
李裕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最失望的是你吧。”
李恒愣住,没想到他会脱口而出。
长久的四目相视下,两人都不置可否,山中惊雷声阵阵,似是在兄弟之间擦出道道火光。
最后,李恒再度仰首大笑,“是啊,我失望。你怎么还活着,那我同李坦斗成那幅模样究竟还有什么用?”
李裕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李恒仿佛原本也没想让他说话,一面仰首,一面兴叹道,“所以,你在茗山是特意假死掩人耳目的?你特意当着所有的人面悲壮跳崖,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想让我和李坦斗得你死我活是吗?”
李恒哈哈笑道,“可笑啊,我和李坦都被耍得团团转。”
李恒还在放声大笑着,表达不忿与戏谑,李裕沉声开口,“不是你要杀我吗?”
李恒微顿。
李裕继续道,“你不是原本就做好了准备,等我死之后,你同李坦斗吗?怎么就成了我假死,让你和李坦斗?这不都是你想要的,你也实现了吗?”
他忽然开口,李恒语塞。
很快,李恒悲愤大笑起来。
李裕继续上前,“你知道李坦的心思,但你没有戳穿,而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让李坦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的位置上,这样,你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去同他争,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筹划了很久,终于等到这一日。”
李恒轻哂,“你怎么能知道?你不该知道啊,父皇和李坦都没猜到,你怎么能猜的到的?”
“是啊,我怎么猜得到?就算猜到了,也不应该相信,不敢相信,是大哥要借刀杀人,取我性命,不是吗?”
这次李裕说完,李恒没有应声。
李裕继续道,“上次初一宴,我在宫中跪了一日一夜,我那时候见到邵安知了,想起他早前同你一处,很亲近。就这样,我开始一点点猜是你。但邵安知早前在沧州,出事前请调回京,你又那么巧合避开了京中,让人以为你听到宫中新消息,特意逃走,哪能那么巧合不是吗?”
李恒看他,“我不离开,等着像四弟一样吗?像四弟溺水而亡,你真信吗?”
李裕皱眉:“没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李坦在边关不会那么顺利……”
李恒朗声大笑,“他怎么不顺利?李裕,他同东陵勾结,你知道多少?他同东陵的关系有多少,你又清楚多少?”
李裕看着他,拢着眉头,没有出声,继续听他讲。
李恒继续笑道,“你以为东陵这么帮他,就只是为了从他这里拿走一个沧州?就算我不推波助澜,他一样会走到今日这步。要怪,就怪父皇心慈手软,留下这个孽种。”
李裕眉头皱得更紧。
李恒笑道接连咳嗽了几声,咳到嘴角都有鲜血溢出。
李裕看着他,掌心渐渐攥紧。
李恒咳嗽完,又再开口,“李裕,你真以为父皇不喜欢李坦吗?”
李裕愣住。
李恒心头快意,“父皇以前有多喜欢李坦,你哪里知道?但是我知道啊!他喜欢李坦这个儿子啊,但他失望啊,可李坦不知道,他越厉害,就越像一根针扎在父皇心底,他越厉害,父皇就越打压他,变相告诉他不要争,他当然想不明白……他那时候还小,只能隐约觉察,但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恨你,恨你的出现,让他在父皇跟前失宠,恨你的出生。”
似是快意占据了上风,李恒眼前的害怕和担忧慢慢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看见李裕眼下这幅错误模样的快慰,李恒继续道,“父皇同母后大婚,后来有了你,父皇有多喜欢你!他觉得你才真正像他,他同你才是父子,哈哈哈哈!但他小时候多喜欢李坦,他后来就有多下不了手,最后被李坦算计,都是他应得的,自食其果!但他自始至终,都忘了他还有一个儿子在!”
李裕沉声,“父皇怎么会忘了你?他诸事都想着你……”
李恒打断,“是啊,他诸事都想着我,因为我是病秧子,他愧疚!他当年仓惶逃出京中,根本没管过我,等他回京的时候,发现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留了一身病,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在补偿我。但在他眼前,从未将我和你,还有李坦放在一处过。我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将死的儿子,他可怜罢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