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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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元嘉带着大包小包出来,两手空空回校,进卧室埋进床褥,掀被裹成一团,睡得人事不知,谁叫都不肯起来。

        程俊不明所以,连着几天想说不敢说,想问不敢问,急的抓耳挠腮,进食堂给人带饭,凡是三楼拿出来的,温元嘉一口不动,外带的饼干面包之类的,倒是咬上两口,程俊百思不得其解,但温元嘉晚上不再出门,白天不再逃课,倒是不用硬着头皮请假,省掉不少麻烦。

        这么浑噩过了一个多月,温元嘉像是活过来了,从行尸走肉恢复成人,屈尊降贵从被窝皇宫出来,到学校微服私访,只是上课心不在焉,不抢前排也不举手了,坐在最后一排机械转笔,眼珠盯着窗外,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种状态持续两个月,程俊实在忍不住了:“元嘉,你到底怎么回事,说句话行不行,现在一天半个字不说,雕塑都比你话多。”

        温元嘉眼睛盯着书本:“哦。”

        “嗨嗨,别敷衍了,”程俊向前探身,敲敲温元嘉桌面,“你看下学期的课了吗,课越来越多,以后周六日都不休了。”

        “好,”温元嘉翻过一页,“好······太好了。”

        程俊头大,无奈推开书本:“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新号多少来着,昨天手机坏了拿去修了,通讯录都找不着了。”

        温元嘉机械转动眼珠,半天反应过来,慢吞吞抬头看他:“对不起,我没听见,你刚刚在说什么?”

        程俊拍拍脑袋:“我说让你告诉我你的新号,嗨,换电话多麻烦,以前那个多好,6688绝顶靓号,又好听又好记,怎么说换就换了呢。”

        “不要了,”温元嘉摇头,“不是我的,不要了。”

        这段时间他总说些奇怪的话,程俊见怪不怪:“行吧,换吧换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衣服穿旧还得买新的呢。”

        “人呢,”温元嘉说,“人怎么······换不了呢。”

        “换啊,有什么不能换的,下一个更好,”程俊说,“嗨好吧,我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什么说服力的,但是怎么说呢,你看咱们读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时还参加好几个社团,在那个集体环境里面,大家相处都特别好,互相留同学录***建群聊天,约好以后五年聚十年聚二十年聚,但实际上呢,大家各忙各的,认识新的人进入新的环境,关系一段接着一段,都是往前跑的,想往后退都没机会。你比我们都小,可能一直跳级,对这些没什么感触,我今年二十五了,大部分同学都毕业了,有的本科就结婚把孩子生了,要是不要二胎,人生大事都安排好了。我呢,毕业至少三十,从规培轮转开始,要是四十能熬上副高,都算烧高香了。别想太多,想那么多没用,谁知道行星明天撞不撞地球呢,干就是了。”

        温元嘉听得愣了:“程俊······谢谢,你真是位思想深邃的哲学家。”

        “别别别,咱们这么熟了,怎么说都行,和外人可别这么夸人,会挨揍的,”程俊嘿嘿傻笑,“有句老话怎么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其实很羡慕你,你特有天分,千万别浪费,浪费就可惜了。”

        “好,”温元嘉乖乖点头,“谢谢你的教导,我会好好努力。”

        他眼瞳比常人大点,眼型圆润漂亮,看人时雾蒙蒙的,像只乖巧黏人的小鹿,等待主人夸奖。

        程俊摸摸鼻子:“可不是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要向前看。”

        一切要向前看。

        腺体又摇摇欲坠支持几年,温元嘉强制自己不去想其它的,抓紧时间看书学习,硬着头皮参与手术,从最开始的大吐特吐拿不起刀,到慢慢适应一些,即使两腿发抖,还能硬撑着站到结束。他悄悄买了小冰箱放在床头,用毛巾裹好冰块,每晚枕着冰块入睡,哥哥在老家成立了腺体专科研究院,他每到假期都过去帮忙,在实验室从天亮忙到天黑,记录各种数据,累了就在外面搭个硬板床,定闹钟隔几小时爬起来,揉着酸痛脑袋,在显微镜下拨|弄载片。

        凌晨挂着沉甸甸的黑眼圈出来,到晚上都消不下去,成佳定时帮忙给他送一日三餐,在实验室外忧心忡忡站着,每次的饭拨弄两口都算好的,大部分时候怎么送进去怎么拿出来,热菜凉透黏在一起,牢牢冻成团团。

        有一次起床头重脚轻,两眼发黑,面前的一切被卷进旋涡,视野里的东西时近时远,被浓浓雾气笼着,抬手试图触摸,攥到一手空气。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回来了,温元嘉迷糊向前,脑袋砸到墙上,软绵绵滑落在地。

        再醒来嗅到淡淡熏香,眼前轮廓虚浮,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旁边有哥哥的影子,他撑起身体,向前磨|蹭两下,挨到哥哥腿边,悄悄蜷缩起来,把自己卷成小团,脑袋扎进胸口。

        记忆仿佛回到童年,他寂寞孤独害怕,每到母亲祭日,便会高烧不退,那时哥哥还让他黏着,他烧到人事不知,迷糊抱着枕头,梦游到哥哥房间,在哥哥脚边蜷着,夜里会被拎进被窝,塞进热水袋抱着,一觉睡到天明。

        一场梦一个接着一个,冷汗出了满身,耳边雨声敲打,他被头痛惊醒,踢踏踩上拖鞋,拉开厚厚窗帘,默默坐在窗边。

        外头的雨一场接着一场,砸到碎石上头,沿缝隙向前流淌,在路口聚成水涡。

        雨停了,他披上衣服,在门口换上鞋子,徒步走到河边,把耳机塞|进耳朵,两臂扶上桥栏,河水在脚下翻涌,浪花冲上石块,卷出层层白沙。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在学校的时光日复一日,读博时除写论文之外,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学校,科研就在哥哥那做,腺体研究院升级成专科医院,这几年哥哥的腰腿隐隐有点力气,手腕恢复的越来越好,时不时还能上台,做一些复杂的外科手术。

        毕业之后,温元嘉一直给哥哥帮忙,他不能做精密手术的主刀,大部分时间在病理科工作,接收标本、取材、脱水包埋,打号、切片、染色,直至形成病理报告,每天要看三百多张片子,早晨六点雷打不动上班打卡,晚上十点半从医院离开,走路十分钟回到租来的房子,写论文写到十二点,闹钟响起之后,准时上床休息,第二天五点半起床,重复前一天的工作。

        租来的房子不到五十平米,一桌一椅一床,桌上椅子上墙角床下堆满各种著作,还有从全国各地邮来的信件,很多是以前上学时师兄师姐们寄来的,他们在程俊的撮合下组成联谊会,逢年过节在一起聚聚,互相探讨疑难杂症的同时,还有专人牵线搭桥,让单身的人有约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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