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陵园里的生死之战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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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最年轻,最大胆,也最激进,做的事情是二哥和三哥坚决反对的,吴佳勇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提了要求,不能在江州、湖州和秦阳这三个地方搞事。这三个市地理位置接近,风俗习惯相似,人员来往密切,简称“江湖秦”。老七在“江湖秦”以外地区站稳脚跟后,有意返回。吴佳勇到现在都没有松口,坚决不准老七回来。

老五指了指收起手电的侯大利,道:“你这些年没有回江州,不知道前面年轻人的厉害。侯大利被称作神探,工作几年就调到省刑总去了。”

老七道:“那是破案能力,又不是打架。”

老五道:“别轻敌,侯大利不好对付。你注意到没有,他每次走到路口时,都会停下来,左右观察,这才往前走。”

老七道:“现在警察管得严,没有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不会带枪。侯大利平时基本不会单独活动,身边总跟着一堆人,今天只有一个女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上一次对付秦永强,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我们当机立断敢下手,秦永强这种猛人,会给我们找好多麻烦。”

老五道:“勇哥计划的是10月18日。”

老七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勇哥说侯大利在10月18日应该会单独行动,所以选在那一天。今天,侯大利相当于单独行动,而且在闹市区。这本来就不在我们计划内,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搞突然袭击,警方更不会防备。今天的行动相当于那种在街头发生的意外冲突,方便跑路,警方根本找不到线索。而且,勇哥提出的几个预设点,那个拐角本来也在预设点内。”

“勇哥只是让我们来熟悉情况,没有让我们现在就下手。”自从在夏晓宇父母家里意外失手,二哥莫名其妙折在夏家,老五的心态发生了极大变化,变得保守、谨慎。

老七急眼了,道:“我们有枪,又在暗处,这都不敢下手,那就没有更好的时机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做了这一单,了结勇哥心愿,我们离开山南,就不当缩头乌龟了。”

在老七的坚持下,老五终于同意动手。

小车启动,很快来到拐角处。这个拐角处有一个街心花园,和市一院附近的街心花园极为类似。老七检查了左轮手枪,装上子弹。老五仍然使用匕首。车窗屏蔽了喧嚣,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半小时不到,侯大利和张小舒从金色天街方向走了过来。

老五和老七下车,闪进灌木丛,低伏其中,准备突袭侯大利。

查看了金色酒吧的后墙以及后墙的周边环境,侯大利也觉得自己精神长期紧张,过于敏感了,扔掉柳树枝,和张小舒一起沿着街道回刑警老楼。

即将来到拐角处的街心花园,侯大利停了下来,道:“江州城里所有街心花园都是类似结构,大树、灌木加一个小亭子,从绿化角度来看,增添了美景。从侦查员的角度来看,城市中间的街心花园是治安隐患,特别是在深夜,有坏人躲在街心花园,行人根本无法看见。上一次办理杜强案时,秦力就是在街心花园袭击了杜强。如果今天有人要袭击我,在街心花园等着我们,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为什么他们有可能要袭击你?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夜色中,张小舒在不经意间握住了侯大利的手。她感到侯大利的身体明显僵了僵,便用力握住了有可能逃窜的手掌。

面对张小舒明确的信号,接受,还是婉拒?侯大利内心一直充满矛盾。他把注意力转到了案件上,问道:“哪个传言?”

“我们到亭子去坐一坐。”张小舒感受到侯大利手心的汗水,心中柔情百转。

侯大利道:“边走边聊吧。你听到的是哪个传言?”

“我听说有一帮人专门对付江州企业家以及他们的家人,无风不起浪,肯定有这么回事。我仔细想了想遇到的案子,李小峰、邱宏兵、关江州,这些人都是老板的家人。我怀疑我妈出事,也和这些人有关系。”母亲遇害时间太久,张小舒度过了得知母亲遇害的痛苦期,已经可以相对从容地讨论母亲遇害的问题。

侯大利心道:“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两面人散布消息,从某种程度上就是预警。如果是预警,就说明这个两面人有难言之隐。”

即将来到街心花园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子弹已经上膛,老七猫腰蹲在灌木丛后面,见到警车出现,又伏低了身体。

警车停下,施成下车,和侯大利打招呼。在灯光下,侯大利自然而然松开了张小舒的手。经历了钱刚枪击案以后,东城所全所同志都对侯大利和张小舒颇有好感,除了施成,另外两个民警也下了车。寒暄以后,几个民警这才重新上车。

警车彻底消失在视线时,侯大利和张小舒已经走过街心花园。

老五低声道:“算了,没机会了。”

“我跟过去,从背后开两枪,轻松解决问题。你太紧张了,侯大利不管再厉害,也是吃五谷的肉体凡胎。”老七准备大摇大摆地跟过去,从背后开枪。

老七刚从灌木丛走进人行道,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侯大利面前。老七收了枪,站在街边,买了一瓶可乐,悻悻然看着远去的尾灯。

老五走到其身边,道:“刚才的警车是派出所的,这辆车是省刑总专案组的。这些都是不可测因素。走吧,上车,回去。”

老七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道:“可惜了,让侯大利逃过一命。他的命还真大,接连来了两辆车。”

坐上车以后,侯大利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这才彻底消除。

由于张小舒不是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成员,诸人在车上没有谈论与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有关的话题,只是谈了刑警支队都知道的事情。

戴志道:“金银沟那条支路旁边有一片茶园,茶园里确实有一堆被水冲过的黄白之物,这和现场勘查的一致。杨永福用了一泡屎、两个烟头,再加上车坏了的自述,解释了自己为何在上午10点才到达长青铅锌矿的问题。”

张剑波道:“杨永福的理由看起来解释得通,可仍然不合常理。杨永福是去处理安全问题,这才没有和朱琪同行。遇到这么急的安全问题,从江州7点多钟出发,无论如何也不应该10点来钟才到长青铅锌矿,从常理来说讲不通。这就是说谎。”

回到刑警老楼,一行人上了四楼,张小舒依依不舍地在四楼与五楼的铁门前停下脚步,与侯大利分手。铁门内,是属于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的区域,张小舒遵守纪律,停步于此。

侯大利直接走进五楼小会议室。

江克扬跟随其后,道:“大利,还要开会?”

侯大利道:“你们先休息。我等老克这一组回来,如果有新情况,就碰头。”

戴志、张剑波各自回屋,侯大利泡了绿茶,再调出讯问李沪生的视频资料。

吴佳勇团伙以及杨永福这两个犯罪集团已经露出马脚,如何把“马脚”变成能够上法庭的证据,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另外,这一段时间,凶案接连发生,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不停奔向不同的现场,参加案情分析会。虽然忙得团团转,但是几件案子都没有突破,从支队调过来的各类资料已经积压,这让侯大利内心产生了焦灼感。

翻看了一会儿资料,侯大利还是调出了审讯李沪生的视频。

这是针对李沪生的第三次审讯,来自江州的周向阳参加了审讯。湖州预审员老张主审,周向阳配审。

李沪生头发剪短,换上了“湖看”囚服,坐在控制住手脚的椅子上,脸色苍白,神情倒还平静。

因为不是第一次审讯,走完程序以后,湖州预审员老张语重心长道:“永发煤矿找到了四具尸骨,不管我们是否能够找到董事长段成发,也不管段成发和承包商李红要承担什么责任,你作为总经理,肯定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不要有侥幸心理。”

李沪生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发。

老张讽刺道:“你别甩头发了,在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没有甩头发的机会。争取自首立功,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这是红山厂一些时髦青年的口头禅。李沪生想起漫长的监狱生活,不由得沮丧起来。沮丧归沮丧,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在心里有一个明确的概念,道:“我是总经理,在永发煤矿出现了这种事,我承认失职、渎职,需要我承担什么责任,我就承担什么责任。用失职或渎职的罪名起诉我,送我进监狱,我心服口服。不是我的责任,比如第三巷道的事,我没有插手过,我是不会承认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把段成发和李红抓回来,他们才是重点。”

前两次审讯都在这里进入了死胡同。李沪生咬死不知道第三巷道的事情,而永发煤矿其他人员给出的旁证以及所有的资料也都从侧面证明了李沪生确实没有插手第三巷道。

老张挺有耐心地问完第三巷道的一些细节以后,开始喝水,将下一步的审讯工作交给周向阳。

周向阳眼圈微黑,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有三个烟头,烟灰缸旁边是泡有胖大海的透明玻璃杯。他喝了口水,上上下下打量李沪生,道:“李沪生,从名字来看,你是在上海出生的?”

江州、湖州和秦阳算一个大地区,口音接近,细微处又有区别。李沪生熟悉江州口音,抬头看了一眼周向阳,道:“我是红山机械厂的子弟,红山机械厂很多人都是在上海出生的。我在上海出生,所以叫李沪生。”

周向阳道:“你的爸爸、妈妈在红山机械厂工作?”

李沪生道:“我们的情况,你们肯定了解得一清二楚,何必多此一举。”

周向阳原本态度平和,突然间就变了脸,板着脸,语气严厉道:“问什么,答什么,不能反问。”他黑着脸说话时,目光锋利,咄咄逼人。

李沪生低头看了一眼黄色衣服,神情变得沮丧,简要回答了父母的情况。

周向阳道:“你有一个妹妹李沪娟,李沪娟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名字,李沪生沮丧的神情突然间变得愤怒起来,用力摇动椅子,道:“我妹妹意外过世很多年了,你们就别打扰她了,有本事冲着我来。”

周向阳道:“李沪娟是哪一年意外过世的?”

李沪生瞪着双眼,道:“如果你们继续这个话题,我保持沉默,不再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

周向阳淡淡道:“别激动嘛。换个话题,你在红山机械厂演出队学过口技吧。”

李沪生瞬间又平静下来,道:“我没有学过口技。”

周向阳翻了翻笔记本,道:“你的天赋不错,这是大家公认的。我们做过调查的,否则也不会问你这个问题。”

李沪生眼中闪出一丝疑虑,答道:“当年,李老师在演出队演过口技,我不喜欢口技,更喜欢唱歌。”

周向阳道:“你学过口技?”

李沪生道:“我没有学习口技的天赋。”

侯大利又停下视频。

夏爽以前就指出吴佳勇擅长模仿别人说话,所以是否能找到口技演员、李沪生是否会口技,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至少不是关键性突破。但是,周向阳问起“李沪娟”时李沪生的愤怒反应,引起了侯大利的注意。

尽管李沪生还是和前两次讯问时一样,将所有事情一推了之。可是,看守所毕竟是特殊场所。人是群体性动物,会受环境影响,李沪生进了监舍,行动受到控制,即将面临牢狱之灾,其心态和情绪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周向阳不停试探李沪生,意外地在“李沪娟”这个点上让李沪生表现出异常。

李沪生在近期才浮出水面,警方对其“社会关系和行动轨迹”搜集得并不充分。由于最近这一段时间紧、任务重,凶案频发,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以及江州刑警支队都没有及时将李沪生的社会关系全部查清楚。

这是一个薄弱环节,必须补上。

……

视频继续播放。

周向阳发问:“你是哪一年待在江州的?”

李沪生道:“1993年、1994年,我都在江州。”

周向阳道:“在江州做什么?”

李沪生道:“我当时年龄小,什么都不懂,跟着吴佳勇来到银沟煤矿。”

周向阳道:“你为什么跟吴佳勇到银沟煤矿?”

李沪生道:“吴佳勇是杨国雄的小舅子,所以我们跟着他过去,找点儿零花钱。”

周向阳道:“除了你,还有谁是跟着吴佳勇过去的?”

李沪生道:“吴佳勇的身份特殊,跟在他身边的人多,有的来,有的走,时间隔得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周向阳道:“吴胖子是和你一起去的吧?”

李沪生道:“吴胖子也在银沟煤矿,大家在一起讨生活。后来吴胖子能和永发煤矿做生意,也是因为以前的老关系。”

周向阳道:“吴胖子是二哥,你是三哥,你们还有几个结拜兄弟?”

李沪生道:“我们没有结拜,二哥、三哥的叫法只是碰巧了。”

侯大利暂停了视频。从视频来看,李沪生思路清晰,口风很紧,没有明显漏洞,情绪总体稳定。唯一能够刺激到李沪生的还是“李沪娟”。

周向阳的思路应该是想通过李沪生摸清楚吴佳勇团伙其他成员的情况,只是没有找到更好的突破点。二哥死亡,李沪生油盐不进,吴佳勇滑不溜秋,大家明知道有一个以吴佳勇为首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也参加了与面包车和皮卡车有关的事。只不过,“知道”和“找到”是两个概念。现在处于攻坚阶段,如果顺利拿下李沪生,吴佳勇团伙便会从内部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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