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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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誉来时正在处理政务,当时清思殿里几位相公都在,太上皇派人来请,他便先搁下了政事前来,黄平便想着他此刻肯定是要赶回去继续看奏疏,谁料赵誉却摇摇头道,“先去福宁殿。”

持盈有心事,他在殿内就看出来了,他猜想,必然是放在殿内太上皇谈及当初的旧事,触动了她的伤怀。

可等他到了的时候,还在屋外远远就听到里头有笑声传来。

等走近了才看到,屋子里有个正跄踉学步的小身影,赵蘅走得一摇一摆的,持盈蹲在不远处,张开了双臂,对着孩子道,“蘅儿,到姑姑这儿来!”

他一路担忧,这会儿见到这屋子里的温情景象,才松了口气。

殿内的宫人们见了圣驾开始行礼,持盈惊愕地转头,赵誉已经掀了衣袍,再自然不过地蹲到了她的身边,也如她一般张开了双臂,对着不远处的赵蘅道,“来,蘅儿到爹爹这儿来。”

赵蘅偏头看了看持盈,又转头看了看赵誉,起初还走得一晃一晃的,等近了些竟跑着扑进了持盈的怀里,被持盈抱住后就咯咯笑了起来。

赵誉故意叹气道,“唉,爹爹又输了,果然比不得你姑姑更招喜欢。”

闻言,持盈眼中的笑意果然更浓了些。

赵誉此刻忽然觉得,当初让蘅儿留在她身边的决定有多正确,她的这些笑容,比什么都珍贵。

等蘅儿睡下了,她出来送他,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已经过去的事,谁都无能为力,别再难过了。”

她忽的抬起头,直直看向他,震惊于他此刻显露出的温柔。

察觉到他竟然是在关心自己,持盈眼下心中的惊讶,缓缓道,“我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当下的赵誉并未从持盈的话中觉察出什么,他当初从狱中被放出后就去了禁军中,再然后就跟着赵桢出使北契,对她与薛益的一些旧事自然也无从知晓。

他当初在旧都的金明宫里,因为跟在赵郢身边,与薛益也相识,只知道薛益经常出入禁中,与持盈也熟识,便以为她此刻只是见了故人后心中感慨而已。

“我听闻,只要在北边出仕的官员,即便南渡了,朝廷也不会授任何官职的,是么?”持盈问道,薛益虽刚刚南归,可她已经开始担忧,怕他日后在朝中不好立足。

“那是旁人,薛益另当别论。”赵誉耐心跟她解释,“你可知道,当初太上皇离京之时,身上只带了你父亲赐的虎符,后来仓皇南渡更是身无旁物,本该在金明宫里的传国玉玺,如今怎么会在崇政殿里?”

持盈自然不知,便摇了摇头。

“当初正是薛益偷偷将玉玺盗出,使了法子送到太上皇手上的,即便到如今,北契人也并不知道玉玺是怎么丢的。”

“难怪,”持盈喃喃道,“太上皇那样感激薛家……”

赵桢说薛家父子于朝廷有恩,原来一点也不为过。

赵誉感慨道,“薛益是不世之材,自当重用。”

听得他这样说,持盈便放心下来,赵誉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累了,便让她回去休息,自己乘舆回了清思殿。

持盈洗漱了之后便坐到了铜镜前,若有所思的样子,阿棠担忧地询问,她只摇了摇头让她径自去歇息。

持盈坐在铜镜前,想到今日薛益的样子,心中的思绪便静不下来。

整整十三年了……

他瘦了,容颜虽没有多大的改变,可整个人都变了太多,当初帝京里那个满楼红袖招的少年郎,如今彻底褪去了青涩,变成这般沉稳坚毅的模样。

想起他曾经的模样,持盈只觉得眼眶又有些湿润,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变得这般多愁善感。

——

薛益南渡的消息传出去后,果然引得了轩然大波。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外头那些民众以及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不知道薛家父子为了保全赵氏王朝所作出的努力,在他们眼中,当初薛崇义一手组建了伪朝,薛家父子又一直在北契为官,就是叛臣。

他们自然也不会明白,当初风雨飘摇之际,如果不是薛崇义向北契提议建立伪朝,北契原本是打算将帝京屠城后再直接迁都的。

当时北境已经落入敌国之手,薛崇义明白只有俯首称臣,才能最大程度避免伤亡,也只有尽力与北契斡旋,才能尽力多保护些百姓,可在世人眼里,他就是向敌国摇头乞怜,奴颜婢膝之人。

而薛益供职于北契的南院,是北契汉臣之首,享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如今突然不顾生死渡江南逃,朝中不少人便开始质疑他的动机,怀疑他是北契故意遣来的。

赵誉下旨令他承袭燕国公的爵位,又赐下宅第,更是引得朝中不少大臣的妒忌,一时间奏疏不绝,纷纷进言劝阻官家,不要让薛益入朝为官。

赵誉起初的确是打算让薛益直接出仕的,且不论薛家对赵家与朝廷有恩,就是薛益他本人也是当世难寻的人才。

当年在旧都里,但凡提及薛家长子薛益,后面总会加上一个词——冠盖京华。

他极有天赋,年少时便已能诗善赋,写出的文章更是名扬天下,南阳薛家本就是五姓之一,当时薛使相又位极人臣,他靠着恩荫就可入朝的,却偏偏要去与寒门学子一起参加科举,最后更是在殿试上一举夺魁。

当时的世家子弟多是靠恩荫,即便有志参加科举也多半名次不佳,而薛益便成了三十余年里第一位出自世家的状元郎。

即便没有崇宁之乱,他日后想必也是要出将拜相的。

赵誉自然不会相信那些流言所说的,他南归是受北契指使潜伏到南边来的,若北契想让他潜入南边,早些年就让让他南渡了,何至于让他在北朝为官那么多年,他这一走,整个南院的汉臣群龙无首,怕已人心惶惶,北契可谓得不偿失。

他知道,薛益选在这个时候南渡,是因为他父亲半年前过世后再无牵挂,才敢冒险出逃。

赵誉惜才,可如今流言四起,物议如沸,让薛益入朝为官只会让他陷入更加艰难地境地。

赵誉思前想后,便打消了让他出仕的念头。

只是,虽不能出仕,以他的才华也有别的施展处。

赵誉让他给赵英授课,既教赵英诗文,也能教他学北契语。

于是薛益既是新晋的燕国公,又成了赵英的师傅,每日出入德寿宫,为赵英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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