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拜剑山庄的后山是一片悬崖。这是任家的几个兄弟小时候犯了错误后被罚的地方。

小喜蹲坐在一块巨石旁，遥遥的看了一眼崖边那个坐在轮椅上吹风的身影，“怯懦”的垂下头，暗暗的磨了磨牙：这装孙子的糟心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说任家那几个兄弟也是不中用，怎么就连一个死瘸子都劝不服呢？就这样也好意思号称什么人中龙凤？脸呢？

要不是为了给成立不久的东厂立威，要不是为了查明拜剑山庄与迁都时的那场刺杀到底有没有关系，想她堂堂的前锦衣卫千户、如今的东厂档头，赫赫有名的东厂督主的养女关千漓，怎么会沦落到伏低做小给人当小厮使唤的地步呢？

看着自己特意弄得乌漆漆的手，关千漓心里的小人嚎啕着捶地：本来迁都的事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她已经从锦衣卫调入了东厂，而銮驾的安全则是由锦衣卫负责的。可谁知道本来十分顺利的迁都竟然会在最后关头遇到麻烦，銮驾在进入北平后竟然遇到了刺杀……

关千漓不相信那些刺客竟然会愚蠢到如此地步：天子出行，就算不算锦衣卫，明里暗里肯定也会有大批的大内高手随行护卫；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们的刺杀是不可能会成功的。

虽然刺杀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可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有不少的：将功赎罪也好，报仇血耻也好，里子面子都丢得一干二净的锦衣卫必定是要将幕后主使揪出来千刀万剐了的；而东厂虽然才成立不久，同样也不会放弃这送到眼前的既能在皇帝眼前露脸同时又能狠踩锦衣卫的机会……

二虎相争的结果就是东厂技高一筹，抢先一步的查到了事情的幕后主使。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幕后主使竟然会与赫赫有名的拜剑山庄有关。而最重要的是，那主使竟然失了踪，极有可能是被拜剑山庄藏了起来。

看到东厂呈上的调查结果，皇帝气得直接掀翻了御桌。且不说他贵为天子，就是他与拜剑山庄的庄主任霆禹也是旧识，而且关系尚算不错。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拜剑山庄的人竟然会想要杀了他。这被背叛的感觉令他的心里充满了杀意，真是恨不得杀光拜剑山庄的九族，甚至是方圆千里内所有活着的人和动物才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最终皇帝还是冷静了下来，直接命东厂督主关正义查明真相。他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那个失踪了的钱掌柜自己的主意，还是出自任老庄主的授意，亦或者是某些人私底下的行为。当然，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任霆禹竟然会想要杀他。

做为皇帝的心腹，关正义自然能够很好的揣测出自己主子的心思。更何况这也是东厂第一次正式的亮相，事关他们以后能不能压制得住锦衣卫。所以他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养女，也就是自幼被他送到锦衣卫中历练，现在又回归东厂的关千漓前往拜剑山庄，以查明事情的真相。

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也为了拜剑山庄不破于朝廷的铁蹄之下，关千漓乔装打扮，化名小喜，并狠心的饿了自己三天，终于顺利的潜入了山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进府，还没从饥饿中缓过劲儿来，就被送到了任如玉那里。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关千漓就恨不得揪住任如玉的衣领，狠命的晃一晃，顺便再问一句：你是不是傻？

怕任如玉看出什么，关千漓敛下眼神，掩去烦躁，心底暗暗的盘算着如果任如玉真的一直不肯放她的话，案子要怎么查下去？本来她计划得好好的，甚至就连怎么不着痕迹的打探消息都想到了，可谁知道竟然会被这个世人眼中最没用的六少爷给破坏了。

想到外人对于任如玉“残废”、“没用”的评价，关千漓的心里冷哼：“那死瘸子分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哪里能与没用二字扯上边？如果他都能称得上是没用的话，那么这世上有用的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看来只能做两手准备了。”很快关千漓就做出了决定：“一方面要加剧府里流言的传播，最好是能够引得任老庄主夫妇的注意，从而将我从任如玉的院子里弄走；如果这条路走不通的话，那么就只能想办法从其他下人的口中打探消息，同时再利用夜晚在山庄里查看了。只不过，若真是到了这一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那死瘸子察觉到。”

当然，关千漓倒是不担心在引起了任老庄主的注意而离开任如玉那里后会被赶出拜剑山庄：毕竟这段日子是拜剑山庄最为忙碌的时候，山庄临时请人帮忙还来不及呢，有现成的人手又怎么会往外赶呢？更何况，最关键的时候，她还不会卖惨吗？至于说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事，她就更不担心了：以拜剑山庄的声誉，还做不出这样的事。

任如玉看着不远的地方那个蹲在那里，摆出一副畏畏缩缩模样的身影，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家伙竟然藏得如此之深，无论他怎么试探，竟然都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所以，任如玉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有段日子了，可他还是没搞清楚对方女扮男装进入山庄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会不会是乔家派来的人？若是这样，她的目的倒是很容易猜得出来。可问题是，乔家的人，有这份心机吗？况且，这样精明又胆大的伪装高手，就连他都有些心动的想要将之收为旗下，乔家到底有什么底牌能够请得动啊？

莫非她是拜剑山庄敌人的人？拜剑山庄虽然一向与人为善，很少与人结仇；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拜剑山庄自然不可能没有敌人。若她是拜剑山庄敌人的话，那么她潜入山庄的目的肯定是想对拜剑山庄不利。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就更得拆穿她的真面了，甚至还得通过她来揪出幕后凶手来。

还是说她是锦衣卫的人？可是锦衣卫的人，来拜剑山庄做什么？难道是那位又开始盯上拜剑山庄了？不过，那位的心里应该很清楚拜剑山庄虽然远离朝廷，可却是极为难啃的硬骨头；再说了，现在那位不是应该到处抓那些刺杀他的人吗，哪还有时间与精力来招惹拜剑山庄呢？更何况，拜剑山庄，是区区锦衣卫能够撼动的吗？

任如玉设想过很多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成立不过一年的东厂：东厂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制衡锦衣卫，监视朝臣。拜剑山庄向来不涉朝政，自然不会与东厂有任何的冲突，东厂又怎么会来招惹拜剑山庄这个强敌呢？更何况，东厂不过是一群阉人，阴阳怪气可以，做事还真的不行。再说了，东厂怎么会有女人呢？

轻轻的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看着跟蹲在一旁装鹌鹑的人，任如玉冷冷的勾起嘴角：无论她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无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他在，她绝对没有任何的机会对拜剑山庄不利；而且他一定会一步步的让她露出马脚，同时将她其后之人揪出来。甚至，他还可以利用她，来摆脱乔家。

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分据着崖边两个位置，看似互不搭理却又彼此谋算着。寂静的山顶只有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间竟然莫名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一丝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极其细微的破风声却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瞬间就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听到那逐渐逼近的声音，关千漓微微的一愣，接着心里便滑过一丝了然，之后又嘲讽的勾起了嘴角：怪不得这死瘸子非要让她费劲巴力的推着轮椅，翻山越岭的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吹风呢，原来是打得这个鬼主意。

【哼，既然你要装，那就看看我们两个谁更能装。】

打定主意装到底的关千漓一直低着头，自然也就错过了任如玉在察觉到有人潜上山顶时眼底的惊诧。

“那群蠢货！”任如玉的眉头也是微微的有些皱起：这些明明应该是在他们两个下山的时候才出现的“杀手”，怎么会突然跑到了这里？

任如玉一直都怀疑关千漓身怀武功。而想要逼出她的武功，只能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利用生死之间的本能来逼她出手。

因此，只有在他们下山的时候，遇到出其不意的攻击，关千漓才有可能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而露出破绽。可谁想到本来已经安排好了的事竟然会发生变故，这样一来，关千漓恐怕就会有了防备，以后想要逼出她的武功恐怕就会更难了。

【唯今之计，就只能看谁更能装了。】

转头看了一旁对于来人似乎一无所知的关千漓一眼，任如玉瞬间就做出了与关千漓一样的决定——将装孙子进行到底：反正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不会武功才是正常的。

在虽然没有任何的交流却有心有灵犀的决定将伪装进行到底的两个人心思流转间，那些意外出现的杀手已经冲上了崖顶。

看着那些明明是大白天却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杀手，关千漓的心里先是暗暗的说了一声“蠢”，接着便是一声凄厉又充满恐惧的尖叫：“啊！”

任如玉被那凄厉的尖叫声吓了一个哆嗦，可是看着那些身着夜行衣的蠢货们，心里却是一惊：“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