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孔(1 / 2)
天将明的时候,秦临又来了。
他似乎忘记了前半夜的事,脸上带着些喜色,一进来就给段止观塞了封信。
“刚收到,是我堂姐寄的,赶紧给你拿过来。她怕直接走段国的路子让人察觉,就先寄信去秦国,再从秦国给我。你先看看。”
说完他才发现段止观神色不对。
他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坐在床角,眼中不再是惯常的淡漠疏离,而是长出了某种真挚可爱的东西,像星芒一般嵌在瞳仁里。
可那东西好似被什么欺负了,暗淡的颜色写满失落,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他见过这种眼神,很早之前了。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接着,段止观便平复神色,接过信件展开。
信是秦贵妃写给秦临的,她说,二十多年前,刚出生的段止观和母亲一起入宫,他母亲就以宫女的身份照顾他。
他虽然出身卑微,却是皇子中最聪慧的一个,宫中早有很多人暗暗嫉恨他,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后来,他五岁时的一天,二皇子故意挑衅他,被他推进湖里,同日,他母亲房里发现巫蛊娃娃,钦天监拿着他的八字说他克兄弟……
他的父亲虽然欣赏他的智慧,但这些事一出,就彻底改变了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态度。
那之后,段国就没有什么四皇子了。
四皇子离开了皇宫,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很满意,所以没人去深究那几件太过巧合的事。只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母亲都对他颇为忌惮,以她们母家的势力,做成这些事都易如反掌。
可是,她们都死了。当时的两个皇子也才七八岁,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这是一桩没法查的悬案。
但她说,当年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段止观想,她可以想办法让段国皇帝追封他母亲。
秦临坐到他边上,怕被怀疑觊觎他的□□,所以不敢离他太近,“我还是信得过我姐的,她做不出这种事,你真正的仇家多半已经死了。别总想着以前了,你点个头,我就去琢磨追封的事。”
他说完半晌没等到回复,转身去看,段止观半低着头,眸色深沉。
“追封……目前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她的清白,就算利用别的办法追封了,我也于心不安。”
秦临一愣,他没理解这种感受,只能就这么陪他坐着。
“也许事情的真相就是我母亲用巫蛊之术害人,怂恿我将人推下水,天象说的不过是实话……”
“即便追封了,恢复了她的身份,恢复了我的身份,她就是好人了?我就是好人了?十八年了,谁把我当好人了?”
段止观别扭地坐着,始终低着头,不肯露出神色,克制住话音里复杂的情绪。
秦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痛苦和……委屈。
他坐得离他近了一些,伸出手想揉他的脸、拉他的手、抚摸他的脊背,以前止观难过的时候,这样做能让他好一些。
可想到刚才段止观质问自己是不是想要他身子的表情,秦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秦临还想告诉他,不管过去十几年如何,至少他们在一起的那三个月,他是好的。
但提起以前的事……他会不高兴吧。
秦临不是第一次觉得待在他身边如此辛苦。
然而每一次他看到止观因为自己而变得好一些,都会觉得很满足。
但那都是过去了,如今的自己……只会让他看见就想揍一顿吧。
静默良久,秦临随意在屋里扫了一眼,却见到桌上有个刚才进来时没见过的东西。
他起身去拿,这是一个——巫蛊娃娃?
上面的字已看不清,他坐回来,把那娃娃放在段止观面前,“这是当年的证物吗?”
段止观小心收拾起方才流露的脆弱,重新把那娃娃捏在手里。
以前只当它是遗物,秦临这样一说才想起它还能是证物。可这小东西能证明什么……
指腹摩挲着泛黄的布料,划到某一个针孔时,他忽然眸中一亮。
秦临看向他手指处,也明白过来。他弯出一个浅浅的笑,“你母亲是左撇子?”
“不是。”
段止观将那娃娃拿到灯下去看,两边对齐,发现正面的针孔靠左,反面的针孔靠右,明显就是左手拿着针往右插的。
他哂笑,可谁又知道,十几年前的段国皇宫里,都哪些人是左撇子?
就算把这东西拿回去,又如何证明这就是十几年前那个娃娃?如何证明这些针孔不是自己戳出来的?如何证明母亲不是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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