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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救驾来迟,一个时辰以前,先帝与先太子、太子妃便都已薨逝在宫里了,太后、六王与皇长孙亦不知去向……如此惨淡局面,不知文少傅该当何罪?朕又要如何恕你的罪?”
常歌心中怒极,开口说话时,却偏偏是一把温柔嗓音。
她自小在江南长大,说得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便就是此刻说了官话,也自然而然地带了些温柔似水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在场众人却无一人觉得轻松愉快——明明是妙龄少女温柔如水的嗓音,听在耳中却如同寒冬腊月之时骤然被一缸冷水浇在头上,冰冷刺骨、振聋发聩,显见得这位“寄养”在江南的长公主殿下……不,现在应该称为是皇帝陛下了,果然跟传说中一样,身负极高深的武功,并且也当真是动了真怒了。
这也难怪,虽然说陛下她此前被养在江南,鲜少回到宫中,但先帝同先太子毕竟是她的骨肉至亲。眼见着父兄血亲惨死在眼前,哪怕是个泥人儿也要发狂落泪,何况是陛下这样的天之骄子呢?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更何况,这一位天子,她自个儿便就是武功极高的高手,那这“一怒”的威力恐怕就更加可怕了。
事实证明,现实比想象更加恐怖。
常歌盛怒之下,浑身杀气几乎凝成实体,铺天盖地的威压肆无忌惮地弥散开来,令在场的众禁军将士均忍不住屏气凝神,垂首不语,生怕触了她的霉头,血溅五步。
但反观那位文文弱弱、连半点儿武功都没有的文少傅,虽然处于圣怒“风暴”的中心,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他好似根本就没感觉到常歌的怒火一般,又俯身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好,这可是文少傅自己说的。”
常歌怒极反笑,身上的杀气却愈发暴涨,背上的青玉流琴弦微动——在这个刹那,她竟似已经动了杀心,当真要当场把这位文少傅给斩杀在弦下。
眼看着一场血案就要发生,四下里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自方才那场叛乱之中幸存下来的数百名禁军将士,没有一人敢在此刻贸然开口“捋虎须”,替这位文少傅求一求情。
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他们竟似完全被常歌的气势给震住了,根本无法开口、也无法动作。
眼看着这位居然胆敢在盛怒中的陛下面前“振振有词”的少傅大人就要血溅当场,一点银白忽然自半空飘落,正正落在了常歌与文崝之间。
居然是一朵白色梅花。
现下已是暮春时节,京城内外草木更生,早已不见半朵梅花。
那这朵白梅,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饶是盛怒中的常歌,也不由得微微一怔,暂缓了出手,全副注意力似乎暂时都被这朵神秘的白梅花给吸引住了。
这白梅来的速度极快,却又极轻极柔,立时便被常歌周身四溢的杀气割裂成碎屑,但也堪堪破解了这杀气即将满溢的死局。
常歌眉心微蹙,转瞬间已经取了青玉流在手,素指轻拨,一道音波已经自琴弦上飞出,直奔着文崝身后而去。
只听得“铮”、“铮”两声轻响,不过眨眼之间,常歌的这道音波已经被化解,几点黑乎乎的细小碎片随之坠落在地,仔细看来,依稀竟是两枚铁莲子的模样。
常歌一击未中,却只微微愣怔了片刻,继而轻轻叹了口气,收了青玉流不再出手,但再开口时声音却变得更冷了:“好俊的明器功夫,不愧是先帝御封的‘大捕头’……原来神侯府的人还没死绝呢。”
她话音方落,便见到一个坐着轮椅的白衣人自文崝身后缓缓现身,对着她无比恭敬地垂首施礼道:“臣盛崖余参见陛下,请陛下恕臣救驾来迟之罪。”
很好,又是一个“救驾来迟”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父皇亲封的“天子御前四大名捕”之首,大名鼎鼎的无情大捕头,又是要用什么理由来要她“恕罪”呢——胆敢在她的手下救人,别的暂且不说,这位无情捕头果然是有几分胆色,武功也的确不弱。
常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无情,却在看清他样貌的时候忍不住微微动容——原来传说中的这位无情大捕头,居然是个非常年轻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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